杯子碎裂的声音从极为少见地从鸿胪寺内传出。大家都知道鸿胪寺少卿大人崔文奇养气的功夫那是极好的,用的茶具也是极贵重的,可经不起这么一摔。

崔文奇双手互相搭着,自然垂落在胸前,面无表情。这模样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其实,他心疼的要命。刚刚摔碎的杯子是他托人从千里之外的南州府买来,花费银子不说,南州府至京都的商队也走了数月的时间。

“败家玩意儿。”崔文奇看了项景昊一眼,心中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少年这火气怎么这么暴躁,他的那位爹可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物。

“世子勿恼。”崔文奇走上前,慢慢弯下腰心疼地捡起茶杯的碎片。“既然有陛下口谕,世子不妨借此摆脱了使团这个差事,安心在京都中休息几日。”

“秋若若前脚刚走,后脚陛下口谕就来了。崔大人,你说到底是谁告的状呢?”项景昊的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他本是想进宫说一说覆灭草原狼廷的计划,不想竟是胎死腹中。

崔文奇闻言一愣,然后又继续弯着腰弓着身子捡着瓷碴子。“不会是鸿胪寺中人,也不可能是秋家小姐,或许是使团那边的人给陛下上了眼药。”

项景昊捏紧了拳头,这是他想不到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诺敏郡主去的皇城,这也是一件趣事。本朝也是第一次有外臣进宫向陛下说本朝臣子的不是。”崔文奇笑了几声,觉得这件事颇为有趣,草原上的人也颇为有趣。他不管项景昊如何想,在他看来这也是项景昊自讨苦吃而已。

谕旨已下,项景昊非要逆着谕旨的意思威胁一番,结果弄巧成拙。与秋若若争辩,想着请陛下改变谕旨,覆灭狼廷。

这些事情是崔文奇想 不敢想的。说句严重些的,项景昊的作为可以说是抗旨不尊。而好就好在,项景昊有一个好爹。

崔文奇捡完那些瓷碴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替项景昊沏了一杯茶。这次他没舍得拿出那些贵重茶具,怕项景昊又给他摔了。

……

走出鸿胪寺,项景昊没有回到王府,而是去了百味居。萧景弘昨日约他在此替他接风洗尘,而萧景弘也准备好了所谓的“投名状”。

萧景弘早早在这里等候,然后又听到孟断章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脸上立刻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个景昊倒是有趣,是嫌弃接下我的差事太烂了还是如何,竟敢忤逆陛下。哈哈哈。”

孟断章也一同笑了。他听闻鸿胪寺里的那些事情之后,觉得这位楚王世子有趣的很。“世子还想着跟他结盟么?”

萧景弘一瞪眼,“自然要结。谁让他有一个好爹呢?”

孟断章又是一笑。如今他知道萧景弘看不上项景昊,所谓的结盟也不过是傍上楚王这棵大树。

“兄长可知道一个叫虞知的人?”项景昊坐下来边开口说道。

萧景弘没有立刻回答,心中猜到了对面这少年还记挂着鸿胪寺里的事情。萧景弘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若若妹妹身边便是跟着一个叫做虞知的人。你说的可是他。”

“就是他。”项景昊脸色阴沉地说道,“兄长可有什么办法教训他。”

萧景弘心里一笑。在京都他萧景弘和每家的公子小姐都处的很好。待人随和,不论家世,许多认想与其结交,他也是来者不拒。如今项景昊想要教训虞知,这事情他觉得定是不能够揽到自己头上。

虞知身后可有秋若若呢。

不得不说,萧景弘长了项景昊几岁,心智上也仅仅因为这几岁的差距凸显出来。

“听为兄一句话,这虞知……还是莫要和他计较。”

“今日他落了我的面子,这口气我可咽不下。”项景昊气恼地一口闷下杯子里的酒水,又给自己倒上,如同喝白水一样喝着。“兄长,若是担心秋家大可不必,秋若若虽然关照着虞知,但秋家还不是秋若若做主。”

“如今虞知就在百味居,你还打算杀了他不成?”

项景昊双眼一亮,用力地砸下杯子,溅起杯中的酒水。“冤家路窄。”

萧景弘看着溅在桌上的酒水,又想起了刚才项景昊暴饮的模样,极为鄙夷地说了一句:“暴殄天物。”萧景弘摇晃了一下酒壶,已然听不见酒水的声音。

说来也巧,虞知和秋若若到了百味居,叶清欢在这里等候,却不想后脚项景昊就跟着来了。萧景弘无意挑拨,他没有想到昨日侃侃而谈的项景昊如此暴躁,竟是直接找虞知报复去了。

砰砰砰!

厢房的门被一扇又一扇地推开,一个景缎华服的少年肆无忌惮地朝着每一间厢房张望,像是怡红楼里前来抓奸的那些个官家夫人。

可百味居三层楼里的客人哪一个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见到有人这般纷纷大声呵斥,项景昊可不管这些。在南方军中,哪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耳中听见那些难听的话了,他的拳头可就不饶人了。

当然也有人认出了项景昊,缄口不言,或者小声地提醒着身边人忍一时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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