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居心叵测的算计和谋划。

屋外之人言出此言后,凌真已经坚持不住,离开座椅,彻彻底底昏厥了过去。

和兰琴兰画这一对姐妹的状况极像,都是在吸入了一股刺鼻气息之后,就完全没了意识,丧失行动力,倒在了地上!

屋内唯有一名黑衣少女仍然呆呆的站定在原地。

她呆住了,呆若木鸡。

宛如被雷霆击中般无法动弹!

并非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自外头传来的那名男子的声音,于她而言,实在太过熟悉。

连梦里都会出现很多很多次。

一个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大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穿青色长衣的中年男子,迈着正气凛然的步子,缓缓走入了屋内。

至此,黑衣少女再也绷住神经,有清澈无比的泪珠,自其眼角滚落。

旋即,萧裙大步奔了上去,一下子扑在了青衣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爹,你还活着啊!”

萧裙的嗓音尖锐,含有浓郁至极的哭腔,似乎是要将这些年所遭的心酸苦楚,悉数通过哭泣来释放而出。

青衣人早已在门外就摘掉了面具,鬓角处可见白发的他,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和后背,轻声道:“裙儿,你爹我可是宝霖国堂堂一国之师,人族十大高手的榜单都有我一份,怎可能说死就死了?”

青衣中年男子,正是瀚蓝大陆北方,已经灭亡了的宝霖国的国师。

萧裙的亲生父亲,萧念北!

“这些年你都去哪儿啊?”

萧裙哭声不绝,哽咽道,“你可知没了你的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为何要留下一张傀儡符,然后就一走了之,就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萧念北心下难忍,好言道:“这些年爹当真是有事缠身,不方便告诉你,对不起,是爹爹的不好,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萧裙慢慢和爹爹分开,不再紧紧拥抱这个自己生平最爱的男人,她仰着头,看向了父亲的面孔,瘪着嘴巴说道:“不,爹!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吃不住酷刑,被凌真那厮……把情报套了出来,害得萧灵威死了,是我害死了他!”

萧裙说着说着,又开始痛哭,这回选择了把头深深低了下去,显然是没脸再抬起来了。

萧念北伸出两只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无碍的,只要我的女儿无事就好,死了一个大弟子而已,我不心疼。”

萧裙抬起了头,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阔别了数年的男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原是这样的一个冷酷之人,对于弟子的身死,竟能做到没有丝毫的惋惜和懊悔。

忽然,这位亡国少女想起了点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倒在了地上的那名青袍公子。

萧裙指了指全然丧失意识的凌真,大惑不解,遂发问:“爹,你是如何做到让他昏过去的?”

萧念北看了几眼地上颓废而倒的凌真,笑了笑,道:“我提前偷偷往那壶酒加了蚕骨粉,这种粉吸入体内并无什么大的影响,但我刚刚又往屋子里吹入了大量的强元散,蚕骨粉和强元散两种物质一旦于修士体内结合,会瞬间封闭脉络内的真气走势,使人无法运功,在极短的时间内昏倒过去,再也不剩半分神智。”

萧裙听了父亲此话,这才恍然大悟,拍手叫好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一点儿事都没有,那壶酒我刚可一口都没喝!”

萧念北笑着用手指掐了掐女儿的脸,“没事啊,就算你刚才喝了,爹爹我这里有的是解药,服下去当场就能解开毒性,不会留下丝毫后遗症。”

萧裙喜形于色,大叫道:“好,那就趁他睡要他命,我这就宰了这个凌家的独苗!”

萧裙径直走向了凌真所在的位置,要去捡那柄红粉剑鞘的长剑,准备手握此剑,终结掉凌真的那条无数人觊觎着的性命。

“住手!”

萧裙的手尚未触及红陌剑,立时就被老父亲给止住了。

青衣加身的国师萧念北,走近说道:“你难道不知你爹我的修为如何?若是要杀这小子,刚才早就破屋而入,直接动手取他性命了,又何必等到这一刻?”

萧裙木然的看着爹爹,完全不知自己的父亲,这位昔日的宝霖国大国师在想些什么。

萧念北言语孙肃穆,神态更是异常的板正,“我以推演测气之法,费尽千辛万苦这才找到了自己的所在,当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在凌真这小子的身边,我恨不得当场就飞过来,一剑取了着孽障的性命,但是我没有……我不想那么快的让他死,我想让他替我做成一点事情,然后再去死!”

萧念北宛如一个疯子。

他在凌真的身边蹲了下来,看着那名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的青袍俊公子,竟是满嘴的笑意,那是一种极为邪恶,极度癫狂的疯笑!

萧裙对父亲的这一副恐怖模样,大感惶恐,但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轻声口中道出了一个字:“爹……”

萧念北看了昏厥的凌真一会儿,继而仰起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我是胆小之辈,将来总有一日,我萧念北会让凌家,让锦绣王朝,让这座瀚蓝大陆,甚至让全体人族都为我的胆色和魄力而震惊!”

萧裙蒙住了,因为她此刻连父亲的半句话都听不懂。

萧念北停止了笑声,也没有从地上站起,仍是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他转头看向了女儿,道:“裙儿的围棋技艺这些年是否都落下了,可还有精进么?”

萧裙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瞒爹爹,已荒废许久了。”

萧念北点点头,嗯了一声,“你本就只有初段的水平,棋力太弱,有些东西和你说了也听不明白,你只要知道,你爹我正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很大,大到你无法想法的棋,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开局做着准备!”

萧裙满头雾水,“爹,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孩儿真的听不懂啊?什么下棋?你这些年到底去做什么了?”

萧念北愈发亢奋,他站起了身子,真气鼓荡,那件青衣的袖子飘摇起来,这名相貌和身材都很普通的中年国师,当下的姿态模样,竟有了仙人之姿。

这只有这种时候,萧裙才能稍稍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其实还是站在人族战力巅峰的十人之列!

“棋局我已经打开,开局的几颗子我也已经落下,不得先手又如何?宝霖国灭亡了又如何……”

萧念北越说越激动,“只要到了中盘,或者棋末收官的时候,我的白子便可吞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子,收气,屠大龙,最终把胜利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上,大赢特赢一场!”

萧裙只觉得父亲多半是精神出现了些问题,正准备说些什么之际,萧念北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的女儿。

这位人族顶尖剑修高手,亡国宝霖的一国之师,此时看着萧裙,好似老饕在看待一块尚未烹饪的美食原料。

已丝毫不像是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

萧裙毛骨悚然,竟是生平第一次在面对熟悉父亲的时候,生出了往后退去的念头和想法。

父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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