靼米安的身形隐藏在丝绢、沙石、金属、气流所凝聚成的五角星结界。上半段的法术告一段落之后,她向结界外的艾利嫚丢出一朵疲疺之极的笑容。清嫩的声调掩藏不住紧绷的专注与力量。

“麻烦你,让结界外保持无生体热源的温层指数。”

艾利嫚没有回嘴的本领,只好乖乖地点头。他有点陷入白痴一般的疑惑与沮丧。拜托,到了现在,他还是搞不懂究竟出了啥事?

靼米安盘膝坐在结界内。经过一段冰冻的缄默之后,她的体内缓缓地滑出一条条钢质的长条物,矿物质感的莲花从钢枝上绽放。当莲花完全盛开时,她的嘴里蓦然射出一抹赭色的光波,在落下的剎那间转化为物质躯体。

这家伙的新躯体长得很不得了,艾利嫚简直是瞠目结舌:秀美与畸怪的排斥感同时出现在那个半人半兽的身体上。清秀粉嫩的五官,搭配头顶一双发臭的泥色羊角;上半身丰美,下半身却杂七杂八。两只光溜溜的腿部长满浓密的蓝色毛发。

机伶的眼珠估算情势地转动着,老奸巨滑的神色和淘气的笑容,不知怎的,艾利嫚觉得这回的模样和这家伙真是登对。

靼米安忍峻不住地嗤笑起来。

“贝尔介比特老姊,你怎么愈长愈不可药救了?”

人欲横流的苍蝇王笑嘻嘻地伸出巨蟒特有的粗长分岔舌头。

“真过分耶,把我从粉嫩孩童的怀里硬叫过来还那么跩!你是不是被那个专会损人的前任天使给带坏了?倒是你这只始祖鸟还呆怔着干嘛,我们可是老交情呢,稍微改头换面你就看直了眼,嗯哼。”

就在艾利嫚意图想出一劳永逸的回嘴,局面兴起了澎湃的变化。

“不对,不对劲??”

艾利嫚错愕地瞪视靼密安渐渐失控、萎软的身子。像朵被连根带壤扯出湖面的水莲,他痛苦地蹲坐下来,抽搐着,双手紧紧环抱自己,似乎意欲藉此阻扼水分散离之势。

他想扶起蜷缩瘫倒的靼密安,但是后者却强自撑起自己,一字一字、困难之极地说着:“拜托?快回到骼骼刑场!可怕绝伦、深黝无边的恐怖已经发生。他?他和我的通讯念场已经四分五裂,化为光子飘向各方!卢西弗?这次又是可骇的离裂吗?不!更惨??完了,已经来不及了?伊甸园的网罗已经攀罩住他??缠缚、割裂,割裂了──”

随着音断,自他口中激射出一条条灵逸纤长的绢色光丝。紧接着,草木、石垛、山坳、断壁残垣??无数种物质和非物质源源不绝地顺着光丝,决堤般汹流出来。它们在他趴匐于地的身子旁,筑砌了层层迭迭的山林、碉堡、结界,包围住衰竭濒死的靼密安。

看到这样的光景,艾利嫚隐约明白,难以挽救的剧变似乎发生于他们为了让卢西弗独处,留他独处于光子再现场摹制出的审判场。眼前戴密安的情况虽然慑人,但他知道那只是因为靼密安在过度急恸下,本能促动的自设护障──借着这些护障的守持,他可以不受安扰,凝神净澈内在过度高涨的负力波涛。

他立刻下了判断──他必须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异变降临在反物质冥狱倾全力守护的公主猊下。在奔赴至数亿光年远的另一时空的弹指顷瞬,恐惧悠悠浮升如潮涨。强悍的透视力已经告知他,比离裂更要命难堪的情况已经把卢西弗置于股掌,任意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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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一切恰如书载于泛霉生蛆羊皮上的默示录所言。我所拥有的,终必流回我的血脉,渗入我的体肤,与我永恒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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