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朔被众人簇拥着,径直入了裴府。

“裴兄,既然到了贵府,总是能说了吧!”独孤朔看着嬉闹的众人说道。

“独孤兄莫急,到了后院自见会明了!”裴策说着,上官衣等人也推搡着,欲让他去后院。独孤朔不知裴策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情愿地说道:“后院皆为女眷,我一糙汉子进去于理不合,若是裴兄不愿直说,不妨改日,今日身体有恙,着实不便!”

“今日由不得你,你便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裴策一脸坏笑,众人也跟着起哄,独孤朔依旧不明缘由,再三拒绝。

“独孤兄,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不就是见个姑娘嘛,何必这般畏首畏尾!”上官衣一时气不过,推搡间略有气愤地说道。“我何时说过要见个姑娘了?”独孤朔一脸茫然地看着几人,“哎,哎,我说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那日在你宅中就已说过,我表妹要来神都,想与你见一见,当时你未言,我便与你同意了,今日若要反悔,怕是不妥了!”裴策说着,与几人一起卷起袖子,拼死抵着,将独孤朔架了进去。

独孤朔被架着,嘴中喊道:“也未曾拾掇,粗鄙不堪,着实不妥!”众人也不管他,径直驾到内院湖边,远远看见裴策表妹伴着几个姑子莲步走来,众人才罢。眼见众人要走,独孤朔也欲跟着出来,上官衣胁迫道:“独孤兄今日若敢出这个门,我等定要扒了你的衣裳,与表妹跟前臊也要臊一番!”此言一出,独孤朔自知几人秉性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回去,众人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裴策之表妹,盱眙人,姓何,名欢,是随父亲何晟荣升神都,举家迁居于此。何欢时年十四,未曾婚配。因是架不住表兄裴策多番言说,遂背着父母借机偷偷来见独孤朔一见。何欢在盱眙之时,多与裴策有书信往来,期间裴策多番提及内卫副统领独孤朔之事,惹得何欢心生仰慕之意。

何欢过来时,独孤朔假意佝着身子,低着头不看一眼,一则自己心中只有柳凌微,再者自己不修边幅,恐怕惹污了何欢姑娘的眼睛。

“何欢见过公子!”何欢轻点杨柳之姿,叙叙问好!

独孤枫依旧不看,侧转身子,揖手言道:“姑娘安好!”到底何欢也是书香之家,颇有秀惠之气,大大方方地说道:“公子何故不以直面相言,偏是侧转身子,莫不是丑的不能见人!”说着噗嗤一笑,惹得独孤朔霎时红透了脸,便恭恭敬敬转过身来,揖手施礼,举目看时竟呆住了,只见何欢生的玲珑清雅,秀气非常,正如曹植所言:“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何欢但见独孤朔正脸,略有稚嫩之气,却也英姿颇佳,眉宇间透着沧桑气概。

独孤朔看了一眼,忙转过身去,倒是令何欢疑惑,她正盯着独孤朔细看,未曾想独孤朔却突然转过身去,忙问道:“公子这是何故,实不像兄长所言有英雄之气,常闻人言神都卫作何暴虐凶残,手段毒辣,莫不是公子会怕我这一个姑娘家吧!”

独孤朔闻言,忙揖手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到此实为同僚们所骗,本不知要见姑娘,未及修饰已是失礼,又见姑娘生的好看,恐忍不住多看两眼,轻浮糟践了姑娘的名声,而姑娘见了我这登徒浪子,又恐污了姑娘贵眼,还是不看的为好!”

何欢听了,笑道:“世人以美为美,但见了美人美景,多看几眼乃是赏心悦目之事,何故在公子这里反倒成了污秽之说,莫不是何欢生长的入不得公子贵眼,特以此话搪塞罢了!”

独孤朔神情紧张,急道:“姑娘实在误会,在下绝无此意!”

何欢心中略有气闷,但见了独孤朔闪躲之中似有不情愿之意,遂委身说道:“也罢,既是公子不情愿,何欢也不便强人所难,今日走了许多路困乏了,便作罢了吧!”说着,点身欲退。

独孤朔急道:“今日唐突失礼之处,请姑娘海涵!”

“公子大可不必计较,何欢告辞了!”何欢转身走了,独孤朔才慢慢转过身来,远远地望了几眼,长出一口气,随即也出了院门。

众人正在门口等着,但见他出来,一个个跻身跟前问道:“怎么样,表妹可生的好看,你俩可看对了眼?”

独孤朔似有些失神,他心中脑中乱作一团,脑中何欢的影子和柳凌微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乱的不可开交,听着几人言语,他昏乱着连连点头,胡乱地应允着。众人以为此事喜成了,便欢呼闹腾起来,簇拥着要他请客吃酒,他心恐众人闹到他家去,再见了柳凌微,遂请了众人往教坊司吃酒去了。

教坊司乃是坊间的说法,官家唤作内教坊或者云昭府,主要负责宫廷中的歌舞、编乐等,其中有部分歌妓,绝大多数是歌姬。也是官营妓馆所在,其中些许姑娘、婆姨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犯各种罪责被罚没而来。

后人白居易曾在琵琶行中写道:“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独孤朔与内卫的人也算是常客了,因着他们的身份,每每会被别人忌惮。

这日不同往日,独孤朔请了众人在馆中吃醉了酒。馆中的姑姑也是个有眼色的,但见几人来了,紧着命姑娘们拾掇洗漱去了,只待几人酒吃罢,陪酒的侍女扶引着往房中去了。独孤朔一把撇开侍女,踉跄着往楼上去,姑姑见了,赶在身旁扶住,她深知惹怒了神都卫差人吃罪不起,遂笑脸迎道:“统领大人有日子不来了,林官人林晚儿,因是贵胄之后,罚没宫中作艺姬,被唤作官人天天记挂着,近来茶饭不思了,前日子我还差人去府上看了,大门紧锁着,惹得晚儿哭了一宿,今儿个来了,还不教晚儿好好伺候了!”独孤朔听了,微微一笑,叹道:“世人若都如姑姑一般善解人意,那世间何来仇怨悲苦呀!”

那姑姑听了,越发欢笑,说道:“独孤大人日日来,老妪也时时高兴!”独孤朔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反手丢给姑姑,笑道:“日日劳烦姑姑,怕是姑姑也受不住,我等兄弟都是些糙汉子,少不得搅了内教坊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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