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王令和石更各自伸出一指,分别指向对方。

“明明就是你扔的!”石更高声怒斥王令撒谎。

王令不咸不淡的语气道:“你敢说那东西不是你的?”

石更:“那明明是野狗拉的,怎么就成我的了?”

王令:“野狗只是把它拉在地上,是不是你扫起来的?”

石更:“嘿!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干的就是清扫的活儿,扫狗屎不是分内的事吗?我只是把它扫起来,明明是你亲手将这坨东西扔进来的!”

王令:“你放屁,我怎么就是用手扔的了?从小我娘就教导我,这种脏东西不能用手抓!”

石更:“啊你娘教的真好啊,你有娘我就没娘啊?啊对,你不是用手,你是用簸萁甩飞进来的!”

王令:“那也是用的你的簸萁!”

王佃雨:“够了!!!”

对于两人的相互推诿,王佃雨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一心只想劈了这两个混帐东西,他感觉自己被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给骂了。

然而不等他发作,张海峰率先开口问道:“你们是哪一房的?”

两个穿着侍城人差服又陌生的面孔,让张海峰心里起疑,各房主事都在这里,二人若是随口一说又无人识得,那便是假冒侍城人的细作,王佃雨毙了他们,也不会背下残害同僚的罪责。

张海峰目光狠戾的看向二人,石更被这个眼神吓到了,颤颤巍巍道:“小...小的...小的是...”

“说不出来?”张海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王佃雨会意,刚要出手,就听见左玉城用略显虚弱的嗓音说道:“他们...咳咳...他们是我二房的人,你们不许动他们。”

张海峰面露讥讽,笑道:“方才还说二房没规矩,这才过了半刻钟不到,又抓到两个现行,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几等?”

石更:“小的...小的石更,三...三等侍城人。”

“王令...”顿了顿,他有些不情不愿的补充道:“三等。”

“三等?”除赵海龙外,其余总旗面色变得暧昧起来。

三等,意味着最底层,可以任意拿捏,何况是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

白志钧调整了一下衣摆,淡了淡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的询问道:“知不知道在议事堂外偷听,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石更整个人猛然一僵,接着磕头如捣蒜一般,苦苦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今日二房当值,我们本在外面清扫,真的无意偷听,求各位大人饶命啊!”

喂喂,不是说提你大名到哪都好使吗?怎么你自己先磕上了······王令想起不久前石更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一阵无语。

这时,向来少言寡语的赵海龙似是想起来什么,猛地扭头看向王令。

“你就是王令?”

“嗯?”

在场除左玉城外的所有人见赵海龙如此反应,或诧异,或不解,能让性情寡淡的赵总旗在意的人,绝对是有原因的。

感受到一道道质问的目光,赵海龙解释道:“手下的侍城人说,点卯前,有个骑驴的年轻人随着曹大人的官轿一同出现,那人自称王令,很是自来熟,嬉皮笑脸的跟每一个人逐个打招呼,后来还与张占义起了冲突。”

他说到这就不说了,众人恍然,合着就是你小子啊!

唯独报上大名到哪都好使的石更,听得是云里雾里,心里嘀咕道,四房的张小旗被打伤了!王令干的?

三等侍城人和其他侍城人分在两处点卯,王令打伤张占义这件事过去不到一个时辰,目击全过程的侍城人都被打发巡街执勤去了,要等午时才能归衙,所以此事尚未传播到内衙,石更也就无从知晓。

此时方知身边这位跟自己一样是三等的侍城人,居然是这么一号猛人,石更虽不是很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原来就是你!”郭超从王令身后来到身前,怒目圆睁地看着他。

王令摊了摊手道,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白志钧眯了眯眼,轻笑道:“郭超啊,听说张占义的一只手,就是废在这小子手里,被罚俸半年也就算了,偏偏还被降为二等,你可谓断了一臂啊。”

郭超闻言看向他,语气不善道:“你在激我?”他虽然没白志钧善于心计,但并不意味他是傻子,能在这议事堂中的六把交椅中占据其一,哪一个都不是平庸之辈,他喜欢欺软怕硬,靠的就是眼光,认不准哪个软哪个硬,很容易踢到铁板。

白志钧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这小子区区三等,想来即便是知府大人亲自推举,也并无特别之处,你若有心替张占义报仇,一掌拍死他就是,只是请你换个地方,别污了这议事堂。”

郭超沉默了,他在权衡利弊,以旁人的眼光来看,王令打伤张占义,是替曹庸和杜明堂办差,而杜明堂亲自下场,更像是出于对汤小鱼的保护,毕竟,几乎整个街道司的人都知道,指挥使虽然不好管理衙门事务,但对那个破格入职的少女格外关照。

由此可见,王令并不是多么重要的角色,可如果真是这样,白志钧为何要多此一举激自己出手?

郭超皱起眉头,一时拿不定主意,心中思忖道,白志钧这条毒蛇想必是知晓部分内情,或是藏了其他心思在里面,他想借刀杀人。

王令审视方才说话的这个人,第一眼只觉得他相貌普通,这一屋子人就属他悠然自得,却偏偏觉得此人给他一种阴狠毒辣的感觉,尤其是对方眯着眼,一副看戏的姿态,让王令对他很不爽。

眯眯眼都是腹黑的······王令心里浅骂了一句。

郭超思虑了片刻,像是拿定了主意,对王令二人说道:“你二人偷听六房议事,暂时押入监牢,待例会结束后,我将亲自审问。”

石更骇然一惊,他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从老人那里听说过,凡是进入街道司监牢的,不思也得让扒层皮,想到即将面临的下场,石更整个人瘫坐在地。

左玉城疾声厉色道:“郭超,我二房的人,轮不到你来管!”

郭超嗤的一声笑道:“我四房主管刑罚,不管哪一房犯事,只要进了监牢,都归我四房管。”

“你!”左玉城气急,牵动了体内伤势,再次呕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萎靡下去,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完。

这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缓缓步入大堂,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到那个空缺的主座上坐下。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异口同声道:“见过使尊!”

杜明堂轻嗯了一声,示意免礼。

他先是拿起桌上的一份卷宗,自顾自的阅览,忽地瞟向重伤萎靡的左玉城道:“还没死就坐过来吧,今日要与你们交代的事还多着呢。”

左玉城先是一愣,不敢有所忤逆,强忍下体内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你们也落座吧,都站着干嘛?你们要是这么喜欢站着议事,我看今后也没必要安排这几个坐位了。”杜明堂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在看手里的卷宗,郭超和王佃雨对视一眼,相继回到座位上。

“例会就要开始了,你两个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就滚吧。”这第三句是对王令和石更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张海峰冷着脸,郭超和王佃雨本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白志钧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赵海龙则是一板一眼的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唯有左玉城长吁一口气。

石更如获大赦,赶紧取来打扫的工具趴在地上收拾,就连那块王佃雨丢在地上的手帕,也被他一并清理干净,很快就恢复如初。

王令自始至终就没动弹一下,依旧盘坐在地上,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杜明堂,一直到石更强行将他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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