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堡一侧的围墙向坡下延伸,有一段被树木遮挡看不清,但可以判断那里似有人在忙碌,应该是尚未完工。

“朝西他们开了座门,最初是竹篱笆,被我们推倒后现在正改筑土墙。”娄世凡解释:“这是外墙,里面还有道内墙。”

“还是两道?”一称金吃了一惊,不满道:“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筑墙,居然不伸手阻止?”

“败了以后人心很散,我收拾局面还来不及。再说,他们动作隐秘而且迅速,等我发现时外墙的门阙都立起来,两边墙也修起半人高了。”

他说完这话时,正站在自家原先的营址上,用鞭一指:“喏,这才是北山。”

一称金上下打量,不由脱口而出:“不高,不过确实很难攻。”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娄世凡说看过才知道。

山确实不高,怎奈那净是陡直的崖壁,后面的坡路又细、又陡、又长,即便自己来,也没把握攻下北山。相比之下倒还是南山大片的草坡便于队伍展开。

这时候有瞭望的官军士兵看到他们,聚起商议阵子有人跑开,不多会儿官军一名旗官拿了两面小旗和对面山上打起旗语来。

“被发现了。”一称金嘀咕。

“那不是最糟糕的。反正他们既下不来,也射不到。糟糕的在对面。”

娄世凡用下巴示意她往西边看过去:“瞧,我们退兵,他们就回来把关口栅栏给重新占领了!”

原来是周芹积极求战,所以昨天得了指令以后便去民工队里挑人,又在本地村民中募集人手协助工程弥补需求,给朱二哥凑够了二百来人他已经等不及,便带着右营飞奔着去凤栖关栅栏那里帮着筑墙。

林百户和守关的艾把总见敌人退兵还有些犹疑,后来南山派来传令通告情况才知道是真退了,于是派了队人下来整理栅栏和拒马。

右营到了后,立即由带来的工匠着手规划垒关墙的事宜。

这段墙不长,由山壁到河边只有百四十步,设计关门宽度两辆四轮大车可并行通过,两侧夯筑木筋土台,台基宽一丈三尺420cm,厚约一丈二尺370cm,顶宽一丈320cm,高六尺192cm,准备在上面再用竹筋法夯筑两尺64cm厚的护墙和城垛。

由于可以用板车运卸土、木、竹等材料,又是临时性的不需要做永久坚固,数百人一起动手直接浮土夯筑速度非常快,一个晚上两翼的墙体基本都建起来。

顶上搭了一拳厚的木板,已经具备了基本的使用功能。

这边娄世凡看得直翻白眼,一称金听说这东西一夜间就出现了,皱眉说: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竟有这等本事,做事滴水不漏。那李三郎,你说他还是个小哥儿?”

话音未落,前边一阵鼓噪。守关的官军搬开拒马,从里面冲出三十几条汉子来各自持矛枪之类,服色不一,精神头倒很足。

雁翅排开把兵器往地上一顿,“嗬!”了声。接着看到个黝黑的人物,上半身穿件赤缯绊的牛皮甲。

外面罩件玉色单衽袒右肩战袍,右臂上挂着披膊,披条细麻围肩,用红绦系在胸前,腰间也是同样的红绦腰旗和一副蓝色捍腰,革带抱肚,头上却扣着顶官军制式的笠形半盔,手里掣条三股叉。

这位好汉远远站定,用手一指:“呔!对面的听好,此关是我筑,此门是我开,要想门前过,留下身家来!”

一称金和花臂膊两个面面相觑:“怎回事?咱们两个贼被人打劫了么?”

接着听那汉子又嚷:“那骑花马的莫不是花臂膊娄世凡?

前日你家爷忙,没功夫来照顾你,今日自己上门来得好,乖儿子不要走,且下马随我周芹往南山邀功去也!”

二人闻言大怒!

“这厮好生无礼!”娄世凡伸手便要拔刀今天没带大枪出来。

许七娘伸手拦住,她看着这穿戴怪异的劫道者,本来变色的脸上忽然多了抹媚笑:

“哟,这位周大英雄这么勤快,这大早的就出来打食呀?我两个不过是出来遛早顺便路过,可否饶过奴家则个?”

“咦?你是谁?哪家的小娘子,可是被贼人虏了?唉,我就知道这花臂膊不会干正经事。

你下马过来躲到我身后,不要怕这厮,他就是个花拳绣腿,我家防御都不稀罕和他比划呢你知道吧?”

一称金知道他这是存心要对付娄世凡,忙伸手:“忍着,听不出他在激你么?”

“哎呀娄三,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怎能大清早带着小娘瞎转?还好有她管着,不然你又要惹祸!”

周芹这话让身后的官军、民夫、团丁全都忍不住哄堂大笑,有好事的还吹起口哨来。

这话讥刺在两个有鬼的人心尖上,一称金“唰”地沉下脸来,咬牙道:“给脸不要脸,小心别栽在老娘手里!”

“我的个乖乖,你下得马来和哥儿牵个手儿,看看咱俩的八字儿相不相和嗳……。”周芹挤眉弄眼地这一唱,周围一片怪叫。

一称金真恼了,在娄自时军中她哪里受过这等气。将手里缰绳丢给娄世凡,她跳下马来掣出双剑:

“今日姑奶奶叫你认识许七娘,你最好自己伸过头来,莫叫我捉回去剥了下馄饨面吃!”

娄世凡叫苦不迭,只得命亲随们:“护着七奶奶!”众人各执兵器便围上来。

“谁也不要动!”一称金满面怒气:“我和他的事,尔等不许插手!”说着回头阴媚地笑道:

“兀那汉子你稍待,只消片刻功夫,我便骟了你这匹种马,带回去做个乖乖的相公。”

话音才落,剑光动起,人已经一团粉雪般地滚滚而来。

“你做梦!”周芹大怒,举叉相迎,两人战在一处。

这边双剑又快又凌厉,周芹兵器长,劈、砍、崩、撩、格、洗、截变化无穷,加上他身高力沉,慢慢地柔弱的一称金就有些忙于招架了。

后头那些小子们看出自家营正开始占上风,顿时兴致高涨。有人就叫:“周大哥加把劲,今晚兄弟们给你闹洞房呀!”

一称金听了大怒,忽地疑惑起来暗叫不好,对方人多势众,真要留下自己这几个人怕不是难的。

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回去调来数千大军,再绞杀这黑厮不是更好,何必争在这一时?

想到这里逼退周芹一步扭头便走,口中大叫:“扯呼!”

“耍嘴的刁妇不要走!”周芹正待要追,忽然间前边那女的一猫身,便叫声:“不好!”

他多年参与打冤家,在江湖上行船什么没见识过?

立即向右前跨出大步,伏身,右手举叉用力抛出,左手却向后一摸,从后背拎出把短柄斧头来丢了出去。

然后就听见“哧”地一声,左肩头多了只银光闪闪的梭子镖。

这东西是一称金小时学来耍把式卖艺的家伙,后来就练成了她自己的暗器。

一称金甩出镖的同时见叉飞过来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右腿后蹬,抬左手、右手推腕,用童子拜三清的招式格挡。

周芹使的不是什么草叉、托天叉、五股叉,而是三股鱼叉。叉头较小且带倒钩,叉身杆长而沉,前细后粗,入水不漂。

刚才打斗时她就感受了这叉的沉重,所以下力格住,再一脚踢开。一称金忽然心头大喜:这汉子手里没兵器了!

才抬头,忽然黑乎乎一物飞来。一称金再怎么也没想到周芹背后还能摸出柄斧子来,且他还是个左撇子!

“砰”地声闷响,一称金被砸得跌出一丈远。嘴角淌血,一动不动。

“救人!”娄世凡大吼一声拔刀催马上前,亲信们拥上前连拖带抱嗯,还有趁机揩油的将“七奶奶”抢了放到马背上。

这时众团丁也呼啦下形成个半圆,枪尖对外护住周芹。

这下子把他护得好像刺猬般,娄世凡鼓着眼睛瞪了半天无从下手,想想一称金刚到就出事,现在得赶紧救人回营要紧。

若把她丢了,或被害了性命,那自己可彻底完蛋!

又瞥眼看看手里的刀,暗自摇头,吩咐:“回营!”他自行断后,与亲信们缓缓向大路口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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