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的情况就急转直下了。可能是我们越长越大,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还是家里接二连三出了几次意外状况,钱财吃紧?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甚或还有更多我们作为孩子不知道的事情?大概情形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雪上又加了霜,然后恶性循环,最终是每况愈下。”
“不知道人们同甘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开心的笑脸,而共苦的时候,是不是都更多是指责和埋怨。”
“后来的好多年,我几乎没怎么再看到我爸和我妈有过几次开心的笑颜和放松,他们似乎总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总是一副饱经风霜,苦大仇深的模样,无声地告知我们世道艰难。”
“我爸妈总说,现在是在熬,等熬到我们姐弟几个都大了,够着饭碗了,日子就会好了。他们说,他们之所以坚持着,之所以吃苦受罪,都是为了我们姐弟几个不再像他们那样继续吃苦受罪。”
顾陈年淡淡地笑了笑。
“我们心里的压力很大,身上的包袱很重,我们姐弟几个平时都很有负罪感。这么多年,我们都觉得,都是因为我们,才让父母亲背上了那么沉重的枷锁和负担。按照我爸妈的说法,他们是为了我们几个孩子的前途和命运,才一直向生活弯腰和屈服的,就是为了我们将来可以抬头挺胸。”
“可我爸妈大概想不到的是,我们姐弟几个这些年却活得非常压抑,非常不快乐。因为每个人的性情脾气不同,表现出来的方式也不一样。阿月常常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阿彦更多的时候很沉默,阿沫有点桀骜不逊。而我,曾经觉得我们家有些问题很严重,选择试图沟通和抗争。”
“我觉得我们家生活的侧重点错了,大方向没错,但过程中的很多方式,还有家庭氛围需要调整。我觉得无论日子是美好还是苦难,还是应该偏重亮色多点,要多鼓励,多肯定,多表扬,从正向轻松地去面对。我跟我爸妈说,歌颂或者重点突出艰辛和悲苦,虽然目的是要我们牢记现实,激励我们努力拼搏,但实际上,除了让我们感到压抑,对我们的成长其实没有更多的帮助,反而很不利。”
“既然困苦是事实,又何须反复提及和强调,提或不提它都在那里。与其提了让所有人焦虑、烦躁和压抑,不如干脆装作不知道,或者想点小美好。不都说要在苦难中开出花来吗?然后,该怎么做怎么做就好了。”
“我列举了很多点滴和细节,表示了我的不赞同。我说现实残酷和悲催,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去在意,然后默默做些什么就好了。诸如此类的吧。结果就是,”顾陈年顿了一下,“我爸表示对我很失望,觉得我作为最大的孩子,居然对父母的苦心不理解。而且,很多话说得,还是太年轻了。”
……
“还有一次,我妈和我爸又吵起来了。她跟我发牢骚和抱怨,各种絮絮叨叨和数落,陈年死老鼠的东西拿出来反反复复地说。因为从小到大,听过见过太多次了,我觉得无聊透顶极了。当时就跟我妈说,与其和我爸三天两头吵架,整天矛盾那么多,二十多年也未见磨合好,夫妻关系时不时就紧绷,为什么不真正下决心选择离婚呢?这样,至少每个人可能都还可以获得平静的生活。”
“其实,我还有一些私心没有说。那就是,我实在不想继续过那种看着他们吵吵嚷嚷,要么提心吊胆,要么烦躁不安,明知无能力,还要从中调和的生活了。如果结婚二十多年还三天两头各种吵吵,也许真不是什么好的缘分,那么离婚也许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而且,他们如果离婚了,也许每个人,包括我们姐弟几个,也都能获得解脱。”
顾陈年灿烂地笑开了,露出了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阿曜,你看,你能想到吗?那些是我能说,我能做的事吗?事实上,我说了,也做了。”
“我是我们家最大的孩子,是父母的长女,是妹妹弟弟们的姐姐,也是我们家最‘勇敢的’,比阿沫还勇敢,毕竟,他还是太小了,哈。如果我不做那个桥梁,如果我不开口说,大概其他三个是没有哪个敢出头挑战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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