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素起身飘去了后堂卧房，飘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张绣着兰花的薄被，走到了李平安昏睡的躺椅上。
他灵识散出，见到了凡事殿中聚着的那些弟子，也见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长老和执事。
那只小手很快开始挪动位置，从李平安的胳膊到手背，从大腿外侧到脚底板，动作轻柔又迅速地，将薄被边缘塞入了李平安身下。
这缕气息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李平安并没能及时警戒，被对方凑到了身前。
‘人族炼气士以师传徒承为立足天地之始，自上古时，百族凶悍、人族微弱，诸先贤遵道祖之教诲，开山立派、传承道果，使修行之法广泛流传，人族由此而兴盛。’
牧宁宁收敛笑意、调整气息，静静地站在李平安身旁。
自是牧宁宁来了。
“咱们过去，怕也只是坐冷板凳、遭人白眼，还不如在山里自在修行。”
“嗯，”牧宁宁轻轻颔首，“我自省得，师兄放心就是。”
“装伤嘛，”李平安笑道，“咱们练功走火入魔，一起受了重伤，他们还能拿咱们怎的？家父铸云堂堂主李大志。”
“而且此次东道主是观海门，观海门此前试图跟咱们抢法器生意，最后亏了不少灵石，估摸着是想借此机会找回面子。
李平安眯眼笑着，随手恰了个法诀，面容像是多了一层薄雾、自身存在感直线降低。
她今日穿了身蓝底弟子裙，长发梳成双环髻，玉带束起小蛮腰，一双小脚裹在布靴中，手中还提着一把连鞘的短剑，皓白手腕上比平日多了两只储物法宝。
俨然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也只有她有进出这处洞府的通行玉符。
李平安正感慨着，随后就感觉一只冰凉凉的小手，隔着被子在他胳膊旁戳戳摸摸。
李平安正色道：“你我交好虽门人皆知，但此次外出有其他门人弟子，你我不能表现的太过亲近，于你名声不美。”
“师伯您吩咐！”
她能教的也就是《万云诀》和各类斗法仙术，在她的指点和徒弟自己的努力下，一直也没有出现‘教不会’、‘学不懂’这般事。
虽痒，但不敢动。
少顷，清素看着躺椅上被裹成了蝉蛹、只露了一个脑袋的徒弟，满意地点点头，拿起自己的《良师道》，回后堂继续仔细研读。
牧宁宁虽不明所以，却听话的拿出一只白纱，遮住了自己的脸蛋。
对这些，清素是不太懂的，也不会去管束自家弟子。
他瞧着身边的牧宁宁；
一次是李平安刚完成筑基之后，突然从炼虚境一阶迈入了炼虚境三阶；
一次就是在不久之前，李平安从炼虚境四阶，直接踏入了炼虚境六阶的大门。
牧宁宁别过视线，微微抿了抿唇，额前的秀发被吹拂过的灵气扰动，嗓音变得更低了些：
“反正凡事殿给了我玉符，让我一同去历练，大概，半步炼虚勉强也算是炼虚吧……这怕是要去问伯父了……”
而诸弟子……
牧宁宁在旁啧啧称奇，李平安将一枚玉符递了过去：“这是我改良后的术法归尘诀。”
“诸弟子稍作等候，弟子领队随我来，长老有训话。”
清素仔细回忆着，过去这两年与李平安相处的点点滴滴。
“对，”李平安笑道，“凡尘总多登徒子，尤其是有些年轻弟子心境不稳，这般可避免一些小麻烦。”
李平安和牧宁宁对视一眼。
李平安站起身来，将师父的被子叠好，又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本《良师道》，是在诠释，该如何做一名得徒弟喜爱、敬重的师父，里面不只是有各种办法、许多细节，还会有各位师叔、师姐、师妹的现身说法。
他因左脚迈入凡事殿，被几位外门长老定为了本次六宗弟子历练万云宗弟子领队。
“你也要去？”李平安抬头问，“不是说，每峰一个弟子，彩云峰是一位合真境的师姐吗？”
清素将玉简扣在腿上，扭头看向李平安，明眸中多了几分光亮。
她因幼年便修行剑道，在外人面前收敛笑意时，又会有一份利剑藏锋的凌厉气质。
内堂忽然传来清素的嗓音：“门内有令，为何不去？平安，宁宁？”
自家师父虽修为高深、道法玄妙，又心思单纯、不善言辞，但对自己这个徒弟，那是绝对没的说。
她的些许点拨，就可让李平安自行参悟；
她的一二句提醒，就能让李平安来了感悟，自行闭关；
清素捏着下巴思忖一二。
莫非她当真不是做师父的料子，以至于峰上的几位师叔师姐师妹，才特意这般提醒？
清素道：“本次六门历练，你们既被门内选中，自当为门内增光添彩，不可怠慢。”
这面纱是彩云峰弟子人手一件的法宝，有阻隔旁人探查的功效。
李平安迷迷糊糊地睁眼，蓦见一张白皙可人的芙蓉秀脸，双颊晕染着浅浅的红晕、桃花眼泛着微微的波痕，又嘴角含笑、柳眉舒展。
李平安老老实实向前，跟在王鑫辉执事背后，去了凡事殿的内堂。
师父开口让自己过来，他自是要遵从师命，免得惹师父不开心。
“一会儿就好。”
李平安怕自己突然出声会让师父丢了面子，在那硬撑装昏。
扁舟上，李平安仔细思量，不断扭头看着牧宁宁。
自家徒弟有这么难教吗？
掖被角。
“师兄，伱这是被封印了吗？”
清素微抿嘴，将那《良师道》端在手中，晶莹指尖轻轻一点，一根根玉简自她面前缓缓铺开，其上字眼映入她眼眶。
李平安怔了下。
清素对此倒是习惯了，无论是师父传功，还是各位彩云峰上的长辈传下宝物、术法，大家都喜欢先说一通道理。
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钻入他鼻孔，似是有两瓣桃花落在面上。
“对呀，”牧宁宁眨眨眼，“凡事殿执事不是说你也要去吗？六宗弟子历练，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比如这第一条【师者应时时关爱弟子】，后面还有清絮的回忆。
她动摇了。
李平安略微思量，低声道：
真·永远十八岁。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到了李平安身侧的躺椅处。
这次去东海之滨，纯粹是当陪牧师妹游山玩水吧，在山中已修行五年，这次出去放松放松、旅旅游，倒也挺不错的。
又因右脚迈入凡事殿的时机太好，被外门长老们委以监督诸弟子的临时权柄。
她若是太过普通，怕是镇不住师兄身边这三尺方圆呢。
凡事殿已在眼前。
然而让李平安没想到的是；
牧宁宁不明所以：“怎么了？师兄？”
躺椅上。
开篇洋洋洒洒数百字，还没能切入正题。
‘我的授课方式应是对的。’
李平安随着王鑫辉执事踏入一片结界中，绕过几面屏风，避开了众弟子的视线。
屏风后，几名长老陪着那体态微胖的元仙喝茶。
李平安立刻向前见礼：“见过各位长老……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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