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之变,乃是源于朝廷迟迟不给南征北战,战功卓著的戚家军发饷,以至于士卒哗然。

其后蓟镇总兵王保直接编织谎言,将戚家军骗至演武场,大肆屠杀,并将戚家军讨要军饷之行为,定性为“兵变”,继而凭借此功,不仅未受问责,反而加官晋爵。

而袁可立当年操练登莱水师,用的还是戚继光留下来的法子。

之后亲历的混乱党争、朝廷无力等等,更使得在军务之上,袁可立同戚继光,着实有些知己之感。

至于熊廷弼,

同僚数年,防卫辽东,甚有功劳,最后却落得传首九边之结局,何尝不是一种悲剧?

而天子在崇祯元年,便要做这些事,要为之平反,再追荣誉,比之最初追谥于谦,影响还要大——

须知于谦故事,距今已有百年,好坏不过为人增添谈资罢了。

可熊廷弼和戚继光,皆是近来之人,熊廷弼被传首九边,还是先帝下的命令。

为这些人平反,压力不小!

天子既承先帝之传位,却又敢顶着被某些人骂“不知恩义孝悌”的可能,追谥熊廷弼,更使亲历此事之人感动。

好歹,

大明朝的天子,

并非全部都是薄凉无情之人。

……

天愈寒。

朱由检在同大臣们开完了会议后,便把事情安排下去。

内阁那边迅速通过,并且拟旨下发。

在这一点上,朱由检难得感到了魏忠贤的“好”。

如今的阁臣,有不少同阉党关系相近。

故而在朱由检登基后,他们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惹得天子震怒,随后也被“抄家”——

朱由检虽不怎么惩治大臣,可臣子都知道,一旦受其罪责,基本上都要出钱出人的,手段比起先前只会将臣子贬斥,严重者也只是廷杖打死的皇帝,要激烈许多。

毕竟被贬被廷杖,士林互相吹一吹,还能得到个好名声,妻子族人仍然可以享受余荫。

可一旦把钱财都抄了,

那谁都接受不了!

钱,

有时候比性命还要珍贵,不可失去!

更有如黄立极者,想着过几天自己就告老还乡了,没必要乱来,在事务之上,样样顺着天子心意来。

而各部尚书承接旨意后,如毕自严等人,更无二话,其余如阎鸣泰、周应秋等,更是唯唯诺诺,比起黄立极还要听话。

谁让黄立极只是偏向阉党,而他们就是阉党呢?

一时之间,

天启末期的内阁,竟然有些成化朝时“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滋味。

只是朱由检知道,

这段时间的安稳听话,无非是瞅着新旧交替,局面不稳,某些人为自保而蜷缩起了手脚。

等局面一稳定,摸清楚了天子性格,他们又要抖擞精神,继续之前“未尽的事业”的。

朱由检不去管他们。

因为他更加清楚,但凡利刃在手,血气在胸,那些阴谋小人,便犯不到真龙驾前。

于是朱由检十分友善的为天启七年做着收尾工作,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崇祯时代。

他从内帑里又拨出来一笔款子,补贴给户部,让毕自严同郭允厚发下去,充当官员俸禄。

虽然韩一良曾说过,“天下无官不贪”,但实际上,韩一良自己就不是个贪婪之人,阁老李标也不贪,私下里唯着布衣,衣服破了还要老妻缝缝补补,力求“只要还能穿,就不换新衣”。

故而朱由检不至于因为官场贪腐成风,而更加苛刻对待群臣。

像那些清水部门的官员,他们即便想贪,也是没权力去贪的。

毕自严清查各部财物时,就被一群穷得已然三月没发俸禄的七八品官员拦住,求着他给自己发点,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

然而那时毕自严初上任,还想着通过查账,给户部省钱呢,哪来多余的钱财给他们,偏生对方又理直气壮,只能无奈的沉默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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