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东北角门。

袭人得了宝玉的吩咐,便出了院子去东府探望黛玉。

贾琮虽已开府两年,但袭人来东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惟一到东府的那几次,还是这两年的乞巧节。

因乞巧节又称呼女儿节,是一年之中姑娘家的大节日。

自从迎春入住东府,每到七月初七便会请黛玉、宝钗、探春、惜春等姊妹,到她的院子里小聚。

众人或喝茶、下棋、聊天、刺绣,总要好好乐上一天才散。

这些姊妹们来了,她们贴身的丫鬟如紫鹃、侍书、翠墨、入画、莺儿等大丫鬟自然也会跟来。

贾琮房里的晴雯从小就在贾母房里,自然和西府这些丫鬟混得极熟。

她素来是稀罕热闹的,还会顺带叫上贾母房里的鸳鸯、琥珀,王夫人房里的金钏、彩霞等来东府玩耍,一起穿针乞巧作乐。

袭人因原来也是贾母房中出来的,和晴雯本就熟识,自然也在请之列。

但除了每年乞巧节之外,其他时间袭人从没来过东府。

究其原因,不外乎琮三爷年纪虽小,但规矩极大,自从在东府立户,二姑娘入住内院,琮三爷便立下外男不入内院的规矩。

连琮三爷的亲哥哥琏二爷,都进不得东府内院,更不用说堂兄弟宝二爷了。

自从东府立府以来,因二姑娘做了东府长小姐,家中姑娘都喜欢去东府走动。

甚至后来琮三爷出皇差,林姑娘和三姑娘为了陪伴二姑娘,都搬去了东府居住,后面竟然就一去不回了。

宝二爷因不能去东府内院和姑娘们玩耍,曾经闹了好几回,也没少在老太太面前抱怨。

但是如今的琮三爷,早不是清芷斋的荣国庶子,他是皇上御封的伯爵,朝廷命官,身份今非昔比,连老太太都要顾及三分。

而且因身上担着爵位,又出府立居,已是正经独门立户,东府又是皇上御赐给他的敕造府邸。

他在御赐的府邸立规矩,便是家法国礼,即便老太太也没名份反驳。

加之琮三爷是个绵里藏针的厉害人物,在贾家威势已成,即便老太太也不愿轻易去触霉头。

所以宝玉进不得东府内院,也就不了了之。

自己二爷进不得东府,袭人身为宝玉的大丫鬟,寻常时候自然也没来东府的理由。

袭人有时也会想起,这位琮三爷和二爷是同年生的,他只比二爷大了一月,但是一身本领能为天下少有,当真让人惊叹。

自己二爷但凡有这琮三爷一半能为,自己这一辈子就是大福运了,只是二爷这性子,又怎么能够呢?

袭人出了宝玉院,路过清芷斋和梨香院,过了联结两府的风雨连廊。

她只在东府小门上敲了两下,便出来个守门的婆子。

袭人笑道:“这位妈妈好,我是西府宝二爷的丫鬟袭人,宝二爷听说林姑娘病了,便吩咐我来探望,还请妈妈放我进去。”

因袭人极少来东府,那婆子见她很是脸生,并没有马上放她进来。

况且黛玉在东府入住已久,日常又得贾琮宠爱,东府婆子丫鬟都把她当成东府小姐。

而且伯爵立下规矩,外男不得入内院,自己小姐病了,要西府的哥儿派人来瞧,听着也不像个意思。

说道:姑娘以往并没怎么见过,这边府上规矩森严,还请姑娘稍候,等我先去林姑娘那边通报。”

那婆子说完话,让另外一个婆子看门,自己去黛玉院里通报。

袭人只能被生生拦在门外,心中十分郁闷,多少有些不快。

她因原先是贾母的丫鬟,如今又是宝玉的心腹大丫鬟,在西府很有些位份。

即便二房搬去了东路院,但贾母因宠爱宝玉,还让宝玉住在西府,西府的大小奴才,见了袭人多少都要给些脸面。

但今天她过来看望黛玉,竟然连东府门槛都迈不进去,东府一个看门的婆子,就能老实不客气将她晾在门外,当真是太气人。

……

伯爵府,黛玉院。

大早贾琮便听到消息,说黛玉身子有些不爽利,今天并没有西府和贾母请安说话。

贾琮原以为黛玉服用三生养魂丸,身子已日渐康健,怎么又身子不爽利起来,因心中担忧,便急急去了黛玉院探望。

等到他到了黛玉房里,迎面遇上紫鹃端着脸盆出来,问道:“林妹妹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身子又不好了,可是受了风寒?”

紫鹃一听这话,忍不住一笑,正想和贾琮说话,房内黛玉却听到了声音,问道:“紫鹃,是不是三哥哥来了?”

紫鹃笑道:“正是三爷来了。”说着便掀开门帘请贾琮进去。

贾琮一进房间,便看到黛玉坐在床上,手上正忙着拆解九连环,看样子很是安稳惬意,心中微微奇怪。

如今春寒未尽,往年这个时候,黛玉因体虚畏寒,都还会穿薄袄马甲,可今年气血渐渐健旺,穿得比往年利落许多。

她里面穿件松江棉白色小衣,外头是条松烟绿的褙子,袖口领口点缀碎花艾草刺绣,下身是条粉白绣梅马面裙,秀美婀娜,很是养眼。

贾琮见她眉眼清灵婉转,双颊微有娇红,哪里有半点身子不适的模样。

黛玉看到贾琮过来,笑道:“三哥哥来了,紫鹃快给三哥哥倒茶去。”

贾琮神情疑惑:“听说妹妹身子不爽利,我特地过来看看,可你这样子精神的很。

那个不省心的乱传话头,回头我就让二姐姐整治,如今东府的奴才也懈怠起来了。”

黛玉噗嗤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这话头是我传出来的,三哥哥不用整治别人,整治我就成了。”

贾琮奇道:“妹妹这又是搞哪门子玄虚,什么是不好玩的,居然还装病来玩。”

这时紫鹃端了茶水进来,笑道:“姑娘这是躲事情呢,白白咒自己病了,也不嫌忌讳,还不如让三爷……”

黛玉听了紫鹃的话,脸色一红,抢着对紫鹃说道:“不许胡说,你先去忙你的,我和三哥哥说话就成。”

紫鹃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就不说破事情,给贾琮上了热茶,端着茶盘出了房间。

贾琮笑道:”什么事情还要妹妹装病来躲,可见这事情小不了,说了给我听听,我帮妹妹出主意,不用妹妹操一点心。”

黛玉听了这话,俏脸微微一红,她什么事情都可以让贾琮为她出头,唯独这件龌龊事情,对贾琮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按黛玉的心思,这事听着尴尬吓人,其实仔细思虑起来,并不用太担心。

何必在三哥哥面前红口白牙的说,实在有些羞窘难堪,让三哥哥读书分心,更不值当……

笑着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妹妹我自己能应付得来,要是真不行了,再找三哥哥给我出头就是。”

贾琮笑道:“如今妹妹长大了,越发能干起来,连老太太都躲着的事,必定小不了,居然也能自己解决,真让我佩服。

不如说出来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黛玉笑道:“这个人惯会哄人,休拿话来套我,我可是不上当,等我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你了,只求到时不可笑话我。”

贾琮笑道:“妹妹不说就不说,到时候为难起来,找我帮忙就成。”

……

他说着上前坐在黛玉绣床上:“这九连环妹妹从小玩到大,怎么也不嫌腻烦,也不换个物事来玩耍。”

黛玉笑道:“怎么会腻味呢,这东西拆了装,装了再拆,很有趣味的。”

她说着看到贾琮坐到绣床上,俏脸一阵红晕,微微嗔道:“三哥哥,怎么坐到我床上了,去那边凳子身上坐着,我们说话。”

虽黛玉和贾琮一向亲密,但是闺房之中,多少还有忌讳,女儿家绣床更不宜让男子碰到……

贾琮说道:凳子上隔着远,有什么趣味,床上才软乎呢。”

黛玉脸上又是一红,也便顺了他的意思,还往旁边挪了身子,给贾琮多腾些位置。

门外紫鹃透过奇楠香珠门帘,看到两人坐在床沿,头挨着头把玩九连环,形状很是亲昵无间,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拿了一个小绣绷,坐到门口守着绣花。

贾琮鼻中闻到黛玉身上的甜香,说道:“妹妹既喜欢玩这样的东西,改天我找工匠给你做个魔方,必定比这九连环还好玩。”

黛玉奇道:“魔方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没听过,是怎么玩的?”

贾琮想了一想,笑道:“魔方是西夷人的九连环,我在金陵时看洋人玩过,那东西制作并不难,改天我让人做个好的,送给妹妹玩。”

黛玉笑道:“那敢情好,三哥哥可不要说过忘了,我就等着你做了来玩。”

两人又说说笑笑,相互拆解九连环作乐,耳鬓厮磨,温馨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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