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楠溪文会,还有一番由来。
嘉顺亲王在神京城郊栖凤岭上,有一座幽静雅致的舒云别苑。
栖凤岭中那条清澈奔腾的楠溪,被匠人引导川流过整个别苑,在苑中形成流觞曲水的奇妙景致,是神京城驰名的文雅所在。
嘉顺亲王崇尚文华,为招揽挖掘名教才俊,隔年便举办一次楠溪文会,是神京城中规格极高的文会。
楠溪文会虽是嘉顺亲王主持,但太上皇却去了两次,前年文会甚至当今圣驾都有现身。
所以南溪文会不仅有皇室背景,在民间士林眼中甚至近乎半官方色彩,参与者无不是闻名士林的名儒才俊。
能受邀参加文会,对参与者是莫大荣耀,通过文会不仅可与当今名士交流进益,更能极大提升参与者在士林中的名望。
文会上脱颖而出的诗词佳作,转眼就能在大江南北传唱,而这些诗词的作者更是在极短时间内名传天下。
因此在京的学子俊逸对这楠溪文会趋之若鹜,都希望通过文会崭露头角,得名家贵胄赏识,时来运转,一飞冲天,
只是寻常人如没有过人才学名气,要想接到楠溪文会的请帖,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今,嘉顺亲王居然要邀请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参加,看来真是被对联上的书法折服了。
李孝承茗了口茶,若有所思:“算了,不要下帖子,到时我亲笔书信一封,你去请他来。
既然他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必定通晓诗书,是名教弟子,既我写信相邀,他也定会回信。”
周昌言听嘉顺王竟然亲笔书信相邀贾琮参加文会,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孩子,这等礼遇,简直难以置信。
但听到嘉顺王用意是想收到贾琮回信,这才心中了然,看来王爷还是不信十龄童能有这等不凡书法。
王爷折节亲笔书信相邀,不说他亲王的尊贵身份,单单这名教辈分,贾琮也不能只收信应邀,总要回信一份才符合礼数。
只要有一份亲笔回信,那他是不是有这等惊艳书法,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嘉顺亲王虽博学儒雅,看似不拘小节的洒脱人物,却也有细致谨慎的一面。
……
侍书回来时,带回了贾琮用雪浪纸书写的一幅字。
探春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一手已有些熟悉的风姿卓绝的字体便跃入眼帘。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探春见了不禁会心一笑,早些她遇到赵嬷嬷时,正穿一身杏红底花枝刺绣交领长袄。
那赵嬷嬷回去定是说了,这位琮三哥倒是会应景,可见他写这首南北朝的西洲词用了心的。
转而想到,这首西洲词中有女子思恋之意,俏脸一红,不过也没做其他多想。
那位琮三哥只想着开头几句应景,加之意境优美,才选了来写,配上他这字倒相得益彰的紧。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词是好词,字就更好了,探春看的爱不释手,右手不停地临空婉转点画的描摹。
“姑娘,刚去东路院没找到三爷住的地方,找人带路,才找到那廪库房。”
侍书的话,一下将沉迷于书法的探春惊醒,皱着秀眉问道:“琮三哥果真住在廪库房中?”
“果真,那廪库房小院,只有三间屋子,琮三爷和他的丫头住了其中一间,另外两间堆了东院的杂物。
三爷房间里雪洞子一样,几件家具都破旧的,三爷的袖子边都见补丁,没见过府里的爷们怎么给作践的。”
探春性情宽宏犀利,西府的婆子媳妇背后给诨号“玫瑰花”,玫瑰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
侍书是探春的贴身丫鬟,受她调教熏陶,性子也率真敢言,今日见了贾琮的住所,心中不忿,在自己姑娘前就嚷了出来。
探春听了丫鬟的话,俏脸也是一沉,不过那是大老爷那边的事,和自己这边隔着房头,又是长辈,明面里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对着案上的字深深看了几眼,说道:“明天你去找上好的裱匠,把这幅字裱好一些,不要破损了。
琮三哥过得这等不易,还能练出这一手好字,这样的人骨子里强着呢,不会永沉下僚,等着瞧就是。”
窗外晚云低垂,红霞映天,探春突然说了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自个丫头听的,还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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