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七年早春时节,福建建阳县麻沙村。

麻沙溪缓缓流过,沿着溪岸两旁建了许多板房,板房之外架着竹竿,竹竿上像晾衣服一样晾着一沓一沓的书页,板房之中有许多人正在进进出出,还能听到抄纸荡水和敲刻板的声音,河面上飘荡着烧柴火的气味和墨香,船上商贾将一包包装订好的书籍摆放到船舱里。

建阳这座在后世名声不响的闽北小城从宋代以来就是全国最大的书籍生产基地,到明末,一个建阳县麻沙村一年产出的书籍就比得上别的地方几省的数量。

一间只能称得上整齐的房屋里,王文龙面前摆着一份程文,正仔细的将这份程文誊写到一张小纸上。

他手中拿着一支毛笔,随着每一次落笔,一个个标准的如同印刷出来一般的宋体字便呈现在纸上,横平竖直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身边走过的王金贵看着王文龙这一笔漂亮字迹满意的点点头:“幸亏有你帮忙,这回咱们才可以接了刊刻的全部工作。”

王文龙笑道:“伯父放心,俺会快些,肯定不耽误了您老人家的事。”

王金贵满意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也不要太劳累了自己。”

嘴上这么说,王文龙却是一边抄一边心中烦闷。

程文墨卷就是这年代士人考科举的优秀范文,而所谓选家则是那些将科举范文集在一起并且加以点评优劣的科举名家。

这种考科举的指导书在这年代是市面上最热销的书籍种类之一。

而这王选家也是此时市面上的当红科举老师,每印一次选集都能够一举售空,所以对于刻板的催促也非常急。

只不过对于王文龙来说这就着实是个苦差事了,一篇篇佶屈聱牙的八股文抄的王文龙头晕脑胀,而那王选家拽文调字的评语更是文绉到了极点,写的王文龙都想吐。

刻板的稿子只要错了一个字整页就要重新写,王文龙又生怕写错,强打精神也只有这样的速度。

好在伯父王金贵也不敢催。

王金贵是麻沙村里的一个刻板工人,虽然刻字技术很高,但是因为只会刻字不会写字,每次书坊里面没有誊写好书稿的制板工作他就没有办法接。

能够突然出现一个会抄刻板的大侄子对他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还能要求什么呢?

王金贵道:“别怪我催的急,实在是这事情缓不得,咱们爷俩先把这几页书稿给他赶出来,光是刻字费就能挣到二两多银子呢。”

他看着王文龙笔下的漂亮的宋体字,又叹息道:“可惜呀,你父母自小教你读书写字,怎么不教你经义学问,就凭你这么聪明的后生,如果从小读四书五经考了八股,咱们王家说不得也能出一个老爷了。”

他道:“罢了罢了,下个月我介绍你到王老爷书坊里做个校勘的先生,你是个能写会算的后生肯定能够有条好出路,到时候挣了银子就给你结婚成家,也算圆了你父母的一条心愿。”

听着王金贵的叹息,王文龙心中苦笑,自己生在那个年代怎么可能去学八股文?想学也没地方教。

王文龙并非本时空出生的人,他原是后世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古代文学专业毕业,新媒体行业工作者。

凭借自己专业出身的学识和自小作为孤儿在社会上练出来的人际交往的本领,王文龙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了历史方向的自媒体号,并获得了百万关注。

王文龙穿越之前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做文创、接广告、带货搞直播做得风生水起。

哪知道贼老天让他在一晚会所嫩模之后睁眼就出现在了万历二十七年的建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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