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钱的脸上已经苍白的毫无人色。

没想到眼前的少年言辞这么犀利,这已经不是不留情面。

简直就是扒光了遮羞布在大力的挥鞭。

望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老钱,少年忍俊不禁,继续笑着说。

“钱尚书不必紧张,回去告诉你们的摄政王,江东之地已经尽入我手,江淮之间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我自六月底起兵,如今也不过三个月而已,该见的他也见到了,不该见的也可以想象一下,比如我是如何两个时辰内拿下采石的。”

“告诉他,不要心存侥幸,若是想活命,便拿出些诚意来,若是再这么自大无知,七日后,我便破城,其余人不一定杀,但是摄政王和那一干贝勒贝子,断断没有活命的机会。”

“还有,即便他把这应天城里的八十万人全部赶上城头,我要摧毁也只在弹指之间,当然,如果他这么做了,清廷必然会立刻覆亡,连堂堂的摄政王都如此的不顾脸面,我相信天下定会群起而攻之。”

说完看着脸色苍白的老钱,依旧恬静淡然。

而少年在老钱的眼中,不再是唇红齿白,人畜无害的样子,即便他笑得很想让人亲近。

顿了顿身子,整理了紧张的情绪,老钱还是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不知道将军是何方神圣?”

少年缓缓走到堂中,背负着双手,轻声的一叹。

“钱尚书真想知道?!”

老钱一愣,当然想,谁不想谁是孙子。

拱手间弯下腰,神态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少年淡然的眼眸直视老钱,声音有些缥缈,一句话,让老钱如坠冰窖。

“你的如夫人救了我的三叔,钱尚书不妨猜猜我是何人。”

悚然间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少年,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此人称呼卢象晋为三叔,不用猜已经八九不离十。

刚刚风干的虚汗又冒了出来,比之刚才更多,真不该提这个问题。

谁想知道你是谁,谁就是孙子。

柳娘搭救卢公的义举突然之间就变了味道,假以时日,此人必是清廷大患,到时他如何自处。

老钱保持着弯腰低头的状态许久,鼻尖上点点汗珠已经挂不住,身躯微微的颤抖,但是他依旧心存侥幸,只是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走形。

“将军真是督爷后人?”

少年轻轻拍了拍老钱的肩膀,差点让他站立不住,声音近在耳畔,却如同在天穹飘荡。

“自古红颜多薄命,特别如柳先生这般的绝世红颜,还望钱尚书莫要负了先生。仔细想想,先生因何故离家,想必尚书心中自有答案。”

称呼柳如是为先生,自然是赞赏她的民族大义和侠骨柔肠,老钱不是呆子,怎会不知其意,心中的恐惧慢慢转变成了愧疚。

一声哀叹,自己不如柳娘多矣!

少年人嘴角绽开了笑意,朝门外的警卫招了招手。

“送送钱尚书。”

警卫敬礼后领命,朝老钱做了个请的手势。

木然跟着警卫走出营门,回首眺望,心中似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持在手中的节杖,随风飘荡的羽翎变得十分的刺眼。

将他送到营外的警卫朝他敬了个礼,声音清朗,精神十足。

“钱尚书慢走。”

踉跄远去,来时忐忑不安,回时惊魂不定。

望着老钱越走越佝偻的背影,警卫的声音远远传来。

“少帅说过,人只要想把事情做好,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音色清亮,充满着年轻人的朝气。

老钱的身形顿住,久久无语,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咒。

微风吹起了灰尘,空气中血的味道已经化作了腥臭,点点的红斑仍在,逝去生命的躯壳已经被拖去掩埋,但碎肉依然散落一地。

全身黑羽的鸟儿争相吞食,似乎很是满足,呱呱的叫着表达它们的喜悦,展翅间露出了翅膀下唯一的一点白羽。

原来被叫做乌鸦的鸟儿,并不是通体透黑的。

藏在腋下不愿意示人的那一丝丝白色,有可能是良知,也可能是忠诚。

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自诩高尚的文人把这一点点白色给弄丢的呢!?

老钱终于回了神,缓缓往城门走去,身形渐渐变的直溜了些,只是弯腰太久已经形成了习惯,突然间才感到自己居然不能完全的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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