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目光扫过那团花绣的时候,眼神忽然起了变化。

灯色一映,他视线一斜,原本看似平坦的皮肉居然有一片极是细微的轮廓,边缘齐整,像是藏着什么。

他又仔细摸索了一下那片花绣,才发现其中居然也有一道狭长伤口,极是细微,而且缝合的也甚是巧妙,又经花绣遮掩,轻易难以觉察。

果然如此。

李暮蝉暗呼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看来对方早有布置。

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理由,能让一个人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并没有急着取出皮肉下藏着的东西,而是又将尸体仔细检查了一番,待到再无遗漏,方才取过一旁的刀具,在迟疑中破开了尸体的胸腹。

一股浓烈的血腥混杂着脏器散发的臭味儿,瞬间扑面而来。

李暮蝉脸都绿了,强稳住发抖的双手,双唇紧抿,等将切口一点点分开,才犹如泄了力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定睛瞧去,就见刀十二的五脏六腑多已损伤,犹以心肺的伤势最重,上面居然落有一只清晰掌痕,渗着血水。

“好恐怖的内劲。”

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江湖高手所带来的震撼。

只是哪怕李暮蝉把鼻子塞的再紧,也还能感觉到胃部在疯狂蠕动,胃里更在翻江倒海。

可当眼神扫过,他眸光倏然定住,直勾勾看着那露在空气中的肾脏。

李暮蝉双手发颤,小心翼翼的将肾脏割离了出来。

盖因上面竟长有一颗丑陋的恶瘤。

原来如此。

李暮蝉瞧得默然,心中疑惑顿解,原来是害了要命的恶疾,而且病情必定已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就算没死在庙里,恐也活不了几天。

这人分明是有心求死。

想到这里,李暮蝉终于动手去取刀十二藏在皮肉中的东西。

刀尖轻巧挑过,立见皮肉下开出一道血口,里面的东西也被李暮蝉小心取出。

那竟是一块质地奇异的白绢,被鲜血染透,其上以金线勾勒出一枚枚蝇头小楷。

借着灯色,李暮蝉只瞟了一眼,瞳孔猛的一缩,双眉耸动,右手触电般忙又收紧,好似生怕这东西飞走了一样。

他心神一稳,留意了一下四面的动静,旋即深吸了一口气,复又一点点将那血红的白绢摊开。

“城西老庙,菩萨座下,置‘罗浮秘录’一卷,内藏数百年前不世奇人只眼郎君所著《锁骨销魂天佛卷》之下落;欲得此书,当于佛前三拜九叩,与吾结为八拜之交,吾泉下有感,自当奉上。”

“锁骨销魂天佛卷?”

李暮蝉双眼徐徐大睁,原本苍白的脸色莫明多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扭头看向刀十二那双死灰寂然的黯淡眸子。

此人只怕另有重托,至于所托为何,想来当是与那“罗浮密录”同见天日。

一面之缘,也敢轻信?

李暮蝉眼神如火跃动,气息渐缓,然后仰头合眼,眼皮急颤,如在权衡利弊,手中的白绢亦是紧攥。

这些年他最大的收获便是懂得如何惜身自保,家财被夺时他不曾反抗,遭人羞辱时也未有争辩,受人构陷更是只求脱身免祸,从未想过报仇。

但如今……

李暮蝉猛的唇齿轻启,长长舒出一口气;那是一口郁结于心胸多年,意不能伸,志不能展,束手束脚,不得快意的煎熬之气。

他睁眼,眼中跃动的如火光华似有高涨之势,望着面前的尸体呢喃道:“好,形势至此,已无路可退……也罢,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八拜之交,无论你所托为何,只要我李暮蝉不死,上天入地,也定会了你所愿。”

语气一顿,李暮蝉复又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光华已是大盛,他一边合上刀十二的双眼,一边轻声道:“倘若他日我有幸能跻身绝顶,必为你报今日之仇!!”

轰!

窗外惊雷一响,风雨闯进,灯火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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