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吃他一喝,顿时一呆,又觉委屈莫名,自己身为老太太身边大丫头,仅次于鸳鸯的位份,平日里琏二爷、宝二爷哪个不对自己客客气气,开口闭口姐姐,不承望今天竟被平日里人憎狗嫌的庶子不留情面地呵斥了。

当下冷冷盯了贾琮一眼,让开了道路,“婢子怎么敢拦琮三爷的路,既然爷想进去,那就请罢。”

贾琮看都不看她,径自掀帘走了进去。只觉屋内温暖如春,酒香、菜香及女子脂粉香气交融浮动,顿觉饥饿难当,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眼睛一扫,屋内搭了一个小小的戏台子,一班小戏正卖力表演,宁荣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皆在,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鼓掌声。

屋内众人见贾琮走了进来,登时一楞,或眼带嘲弄,或摇头苦笑,或粉面含怒,或忍俊不禁,或冷眼旁观,皆有意无意望向贾赦、邢夫人。

只有角落里小冻猫子似的贾环满脸担心地攥紧了拳头,琮哥儿是不是被打傻了,怎么这副模样就来了,这不是硬往刀口上撞么?得,这次丢这么大人,恐怕又难逃一顿狠的,唉。

贾琮不理众人眼光,走到场中,对着罗汉床上歪着的满头银丝、身姿富态、面貌慈祥的老太太恭恭敬敬磕下头去,口中道:“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左右两边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忙站起,避到一旁。

贾母看着眼前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贾琮,心中大是不悦,淡淡道:“起来吧。听说你身子病了,还不好生回去歇着,又来干什么?”

贾琮站起,还未开口,旁边一中年妇人已忍不住怒斥道:“那里找活猴儿去!你那奶妈子死绝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的黑眉乌嘴的,那里像大家子念书的孩子!”

贾琮转头一看,正是继母邢夫人,哪会惯着她,便拱手道:“太太说的是,琮亦不知我那些奶妈子、丫头都死哪里去了。”

这话一出口,满堂一静,硬刚!贾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贾珍、贾蓉等宁国一脉纷纷停了杯箸,看好戏般望着贾琮。还是贾珍经验丰富,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忙摆摆手让戏子们退了出去。

“你!反了天了,敢这么跟我说话!”邢夫人脸色涨红,指着贾琮骂道。

贾母脸色也冷了下来,她最见不得没规矩、不知礼数、不遵孝道的孩子,这几条贾琮是都占了。

贾琮不理邢夫人,向贾母道:“老太太,琮前几日受了伤,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想到今日是元宵佳节,特来向老太太请安。因不见伺候的下人,黑暗中又看不清衣物,故而没有穿戴妥帖。琮想着,衣冠不整虽是失礼,不过是小节,可若因此就废了孝道,则失了大节,故两相权衡,取其重也。”

一番话说得众人暗中点头,均想琮哥儿怎么突然开窍了。

贾政也捻须点头,有心护他一二,便看向贾赦道:“琮哥儿这话,有礼有节,可见没有白读书,大老爷就饶过他这遭吧。”

贾赦厌恶地瞪了贾琮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贾母脸色和缓了几分,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顶撞你太太,哪像个大家公子说的话。”

贾琮忙躬身受教,岔开话题道:“琮不顾仪态,匆忙前来,只因还有另一件事须面禀于老太太。”

“哦?何事?”贾母道。众人心中也是好奇,琮哥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琮方才昏睡之间做了一个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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