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种情况下,他做得没错。”

马修倒出烟盒中的最后一只香烟,递给曼森,“之后呢,你找他聊过没有?”

“想过,但他第二天就死了。”

“发生了什么?”

“空袭,我们被自己人出卖了,整个医疗队只有我活了下来,因为他们给我放了半天假。

之后,士兵们用了一天的时间从医院废墟里翻出了所有能用的医疗用品,并搭建了简易的帐篷。

自然而然的,我成了那里唯一的医生,后来又给我派了两位助手,一位是父亲从事兽医工作的年轻护士,一位参军前是个屠户。

有趣的是,他们还找到了老戴尔的那把枪,并把它交给了我。

于是我的军医生生涯正式开始了,每天都有大量的伤员从前线撤下,送到我这。

你能想像得到吗,拉斯特先生,每天被一群被疼痛折磨地快要疯掉的家伙们围绕,他们有的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你,有的对你破口大骂,有的则只是看着床头家人的相片偷偷掉眼泪。

他们想要得不多,只是一针能缓解疼痛的针剂,可我没有,我不能,因为药品的存量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

我得把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就比如锯掉某人坏死的大腿时,或者从某个被炮弹击中的可怜的家伙脑袋里取出弹片。

而再到之后,情况就好多了,不是因为状况得到改善,而是我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等我喝得足够多,就听不见那群可怜虫的呻吟了。

我逐渐明白作为一名军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麻木,等你彻底麻木了,你才能更好地胜任这份该死的工作。”

灰蓝色的眼睛观察到,医生攥着栏杆的手已变得有些发白,马修轻声开口,“所以这是一个实习医生成为一名麻木军医的的故事?”

“唔....差不多。”

曼森舒展紧皱的眉头,“不过这只是铺垫,故事中的军医还没学到最重要的部分。”

“什么?”

“抉择,像老戴尔一样。

那是战争开始后的第三个月,我们接到消息,交战双方已经达成停战协议,战争即将结束,我可以回家了。

临时医院的大部分伤员都已陆续撤离,只有少数行动不便的重伤患者需要等待的交通恢复。

加上我和留下的那位女助手只剩下7个人。

交通恢复前的最后一夜,帐篷内极为热闹,再也没有平日里的压抑气氛,我们甚至为一位瞎了眼睛的火炮手准备了生日蛋糕,当然只是用发冷的面包和不太新鲜的水果拼凑成的东西。

我们点起蜡烛,闭上眼睛许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许了愿,你估计也能猜到——成功通过医学院的第二次入职面试。

在分享完最后一滴酒精勾兑的饮料后,所有人带着微笑沉入梦境,期待明天能够踏上回家的旅途,与亲人团聚。

直到我被值夜的女助手推醒,她慌张地将那台从未拨响的老式电话塞到我手里,为了不打扰他人的安眠,我特意拖着电话线,到了帐篷外才拿起听筒。

“医生,你怎么还没撤离,赶紧离开那鬼地方!”

听筒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可醉酒的我好半天才想起声音主人的脸,那是一位我曾经救治过的高级军官。

接着我便知道了一种叫做“隐藏条款”的东西。

我们早就输掉了这场战争,停战协议是在付出一些列的沉重代价才得以签署的。

而就在刚才,并不对外公布隐藏条款生效了,在我方的默许下,敌人将进行为期3个小时的行军,最后的落脚点将被割让,成为他们的领土。

“总之赶紧离....”

话筒从手中跌落,我没有听清男人最后的话,因为我已经看见远方,那处该死高地微弱的火光。

他们来了。

回到帐篷,我向焦急等待的助手诉说了一切,她的尖叫吵醒了所有人。

灯光亮起,一双双眼睛全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于是,又是一遍机械性地复述。

沉默,恐惧爆发,尖叫,咒骂直至声嘶力竭。

重症,感染,全身烧伤,下身截肢,唯一有行动力的还要算那位瞎了眼睛的火炮手。

“快逃吧,爱琳。”

我在助手耳旁轻声说道,她则报以我一双红肿落泪的眼睛,她要我一起离开,并上前抓住瞎眼男人的手。

“他还能走。”

“对,对,我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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