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当空,惠风难畅。

蝗灾泛滥的天下,多地已民不聊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董清野提着食盒,走在上山的路上,脸上的表情想吃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粗布麻衣,露出脚趾的布鞋,补丁裤子,破烂斗笠。

这些便是董清野的全部家当,因为他的衣服上有个大大的“奴”字。

他当前的身份是奴隶,可以长生不死、断臂重生的奴隶。

“重生三日心凉凉,前路渺茫人慌慌。”

“长生不死,却是奴隶。”

关于这个世界,董清野的记忆里满是主人家对自己的吩咐与侮辱。

对这个世界的情况,董清野知道的很少,对奴隶倒是感想颇多。

“奴隶以服侍主人家为荣,主人家让往东,绝不能往西。没有半点主见,如同主人家的提线木偶。”

奴隶的由来,传说是白玉京里的司命创造出来的,专门为服侍人族而生。

每个奴隶都有一件本命瓷,与奴隶的性命紧紧相连。

“本命瓷还可以用来惩罚奴隶,有点类似于降头术。”

想着回忆里的那些片段,董清野不禁咬牙切齿,“老东西,就等着吧。”

打开食盒,董清野往里面狠狠吐了几口浓稠的黄痰。

靠着只言片语,董清野反复推敲,得出结论,这个世界有神,可以修行。

一群乌鸦在枯木上聒噪,让本就荒凉的坟地越发死寂,它们盯着董清野提着的食盒。

砰砰几声,几块石头飞去,乌鸦乱飞。

董清野推进着逃跑进度,看着眼前那几十座瓦罐坟,感慨颇深,在这个世界刚好适用。

坟地里有些血迹,前两日有过祸事。

董清野径直向最气派的坟头走去。

几个老人从坟墓前的洞探出脑袋来看,以为是自己的子女来送饭了。

见来人是董清野,老人们便失魂落魄地坐回坟里的无盖棺材。

这些坟的墓口,有的用砖块砌了一半,有的则只能露出个脑袋,有的则完全封死,里面的老人不知死活。

“你这条造孽狗,怎么现在才来,想饿死老子啊。”

看着董清野闲庭若步,少了只耳朵的赵三金露着烂黄牙,破口大骂着。

董清野眼神冰冷,没有说话,坐在坟前,开始搅拌白面糊糊,喂这个老畜生。

在记忆里,这个活了一百九十九岁的老王八仗着自己是地主,强抢民女,甚至哄骗自己的孙女,嫌弃自己的婆姨不够水灵,派自己去投毒。

若不是天灾降临,害怕像传说那样变成人魈,变得不人不鬼,赵三金岂会进活人坟受苦?

赵三金吃着白面糊糊,回味道:“今天的粥稠糯得有点怪,呵呵呵,那些白眼狼,怕是在家里吃烧鸡,是人都会老,会遭报应的。”

他自顾自地道:“也不知道土匪有没有去村里抢劫,你还能来,看来没有,真是可惜。”

赵三金嘴里没有半句好话,前两天遭报应,被响马撬了嘴里的金牙,夺去陪葬品。

话音未落,赵三金对着董清野吐了口口水,“奴隶就不会老不会死,可惜天生白痴,只配做人间最下流,永远吃苦,呵呵呵,长生的代价也不小。”

董清野用手臂擦去脸上的恶臭口水,眼神隐隐有杀意。对这个满脸皱纹的恶心家伙,心中再无同情。

赵三金见状,有些惊讶,如果没记错,这是狗娃第一次擅自抹去口水。

“难道是天灾的影响?像传闻那样,奴隶生出自主的意识,变成了人魈?”

说完,赵三金带着试探,又吐了口口水在董清野的脸上。

这一次,董清野没有擦去,只是默默从背后抓住一块石头,如往常一样,如白痴般发问:“姥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赵三金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乐事,看着董清野,嘲笑道:“可惜你不会和我聊荤段子,呵呵呵,因为你就只配舔……”

突然砰地一声,还没等他说完,董清野拿起石头就往赵三金脑袋上砸。赵三金闷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看着只砌了两排砖的坟口,董清野将赵三金整个人拖出,对着他的脑袋猛砸,直到血肉模糊为止。

一些老人从活人坟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个个面露惊骇,但也不敢吱声,怯生生地缩回坟里。

虽说赵三金罪大恶极,宰了不必有负罪感,但第一次杀人的董清野,表情狰狞,喘着粗气,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

董清野回过神,将尸体踹回坟里。

砌完最后一块大理石砖,董清野对着坟头撒尿,吐口水,然后转身往山下走。

看着气派的三进庭院,朝着大门旁的石狮子吐痰,浑身是血的董清野直接走了进去。

“你们就给我等着吧。”

董清野跪在伙房外面,四周有几十号人,正盯着他,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这些人都羞辱过董清野。

檐下一个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语气冰冷:

“你这满身血迹,是怎么回事?”

董清野眼神空洞,痴傻地道:“姥爷说不想活了,让我用石头将他砸死,不想给家里面留负担。”

赵云峰站起身,眯眼打量着董清野,思索片刻后,对着佣人吩咐,今晚大摆筵席。似乎自己老子的死是朝思暮想的结果。

“老畜生早就可以死了,霸占着地主位置这么多年,也该轮到老子了。”

“呵呵呵,真是大粪贴金,老畜生长良心。”赵云峰要好好庆祝。

夕阳西下,赵府内人声鼎沸,全村的人都来了,人们大口吃肉,欢饮达旦。

气氛中没有一点缅怀先人的意思,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天灾之下,白吃一顿是好事,赵三金的死反而是种贡献。

人群散去之时,夜已经深了。

董清野收拾着碗筷,一个孩童在茅厕里奶声奶气地喊:“狗娃,我好了。”

董清野厌恶至极,拿起一把木勺,径直向茅厕走去,啪啪几下打在那孩童的腚上,直到他哇哇大哭起来。

周围的佣人看到这一幕,个个呆若木鸡,仿佛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马厩内,赵云峰正和一个年轻丫鬟翻云覆雨,就看到自己的夫人波澜不惊地站在外面。

妇人对这种事似乎无关痛痒,毕竟赵云峰现在的身份是地主,她清楚丈母娘是怎么死的。

“狗娃好像疯了,把你曾孙给打了,你快来看看啊。”

妇人只对曾孙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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