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在寨子里等了半晌,仍不见尼山等人回转。

有三个好猎手,外加十几条狗保护,想必也出不了事。

眼看好时辰就要过去,他只能驾着马车前往翠翠家。

尹家屯村口的老槐树底下,几个村民正端饭碗蹲着闲聊。

有钱的农村生活叫田园之乐,没钱的叫忍饿挨饥。

这群平日里,烟叶都掰碎抽的穷苦村民。其实老远就注意到,有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在靠近。

等到马车走到眼前,他们才发现车头坐的,竟是小傻子秦牧。

庄稼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脸上找到震惊与抗拒。

秦老三一辈子窝窝囊囊,独身从外乡逃荒过来,没分几亩地。

乌烈更是个傻子,四十多岁,连话也不会说。

怎么这样爹娘生出的小傻子,能买得起一车紧俏货?

咋地,在山里挖到狗头金了?

“叔叔伯伯们,早上好,”秦牧先挥了挥手。

“小牧,你搁哪弄得这一车好玩意?”

“正经供销所买的啊,发票还揣我怀里呢!”

村民又互相看了眼,有个男人当即站起身。

“大侄子,搁哪找的金矿,带叔发个财呗?”

秦牧忙摆手:“哪有金矿啊?战斗叔,你可别乱说,这是蹲苦窑的罪过!”

“我运气好,在山里捡了头被野猪拱死的豹子,发了笔小财。”

他没说母豹是自己打的,好让这群以往对他刻薄的村民,更加嫉妒。

马车压着坑洼的土路,从众人面前缓缓而过。

背后,却响起激烈的讨论声。

“姥姥的黄瓤傻土豆子,凭啥这小子能走狗屎运?”

“别急,让他偷着乐两天吧。这小子不仗义,上次分野猪,就没给咱几家。老天爷看着呢,他早晚遭报应!”

“可不,听说他傻娘就是十几岁突然疯的,我看这小子也快了!”

“呸,该!”

他们交流时,并没有压低嗓音。

对于这些前世就刁难他的村民,他也不想多费口舌。总之,时间会选出优劣。

秦牧回头看了眼:“战斗,三宝,老蔫,陈磨盘。行,我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去往翠翠家的路上,他刻意把车赶得很慢。

他想看清两旁村民的眼神。

如果只是惊奇,那以后就可以用。如果是羡慕嫉妒恨,那从此绝不打交道。

抵达村西头的翠翠家,秦牧跳下马车,理了理身上的中山装。

翠翠姐弟三个,大姐远嫁,小弟刚七八岁。

在80年代,计生抓的正紧。她家为了要弟弟,早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罚了个底掉。

秦牧抬头望去,翠翠家的茅草屋,像三个垂老的卫兵杵在日光下。土墙表面,有许多自然脱落造成的浅坑。

他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云姨的喊声。

“翠翠,去看看是谁。”

“娘,我困的很,你咋不让满囤去!”

“这孩子,你不去娘去!”

不一会儿,云姨拉开了吱呀的老木门。

秦牧欠了欠腰:“云姨,早上好,我没打扰您清梦吧?”

“没有,没有,姨早醒了。”

云姨狡黠的笑了笑,转头朝东屋看了眼。

“翠翠,看谁……”

她话还没说完,东屋的木门就“嘭”地砸在墙上。

一道倩影从里面冲出,两条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在空中上下甩荡。

翠翠看了眼娘,将将冲在秦牧身前刹住车。

她抬头看了眼情郎,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脸抹香香,便捂住脸背过身。

“秦牧,你咋才来?”

秦牧“啊”了声,咋才来?不应该说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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