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浦宗尚摘下斗笠,露出锃光瓦亮的月带头,俯身过去低声道:

“夷民松浦,一直向往天朝,亦是熟读《三国》……”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正事!”林悟贤直接打断了松浦宗尚的话,催促他赶紧进入正题。

“禀林大人,有人曾教过我一计兵法,叫欲擒故纵,那李澹不是想自己织丝绸吗,不如咱们给他添一把火。”

林悟贤琢磨片刻,眉头一挑,这主意看似在帮李澹的忙,实则另有玄机。

“大人您想,买生丝要钱,运生丝也要钱,他哪来那么多钱去买丝运丝?”

“这……你继续说来。”

“他只能去借,若我是李澹,我必然会先去跟番商许诺卖他们丝绸,然后收取定金,再用收取的定金去填买丝运丝的窟窿。”

林悟贤似是猜到了松浦宗尚大半的计谋,不禁接话道:“他收了那帮番商的定金去买生丝,一借一挪,看似高明,实则是取死!”

“大人英明,正是此理,那李澹一介海寇出身,莽夫一个,如何懂得织物行商之理,不过他身边那个贺冕是个明白人,不得不防!

所以,在下的计谋便是先行想法子支开贺冕,然后散播消息,夸大织丝的速度,再撺掇几个番商起哄,统统去李澹那里订丝绸。

如此一来,李澹将会接到一大批来自番商的丝绸货单,林大人,您看届时将会如何?”

林悟贤顿时喜上眉梢,拍手大笑道:

“哈哈哈哈,如此一来这李澹便是欠了一屁股的借债,等到了时候他拿不出丝绸,番商必然哗变闹事,小小李澹,不攻自破矣……”

林悟贤觉得这个计划简直精妙,李澹若不受挑唆,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若是受了挑唆,那也只可能违约,织一匹丝绸要多久,林悟贤可是太清楚了。

天下岂有一日织出十匹丝绸的织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己根本不用出手,做的全是顺水推舟之事,李澹以后就算明白过来,也只能怪他自己贪得无厌,林悟贤绝不会落人话柄!

“不止如此,林大人,届时李澹走投无路,外有番商催债,内还押着一大批生丝,咱们略施小计,便可低价把他这批生丝给截下,如此一来便是双赢,林大人里外赢两次,赢麻了!”

林悟贤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不停摆弄着自己得长须,对松浦宗尚夸奖道:“论卑鄙果然还是你们倭人更胜一筹,本官不如你。

只是,如你所说,那个贺冕的确麻烦,想支开他也没那么容易,而且蛊惑李澹这个事,你可有把握?

此事事关重大,你想清楚再应承,之前你说你待我如父,若你真有能耐促成此事,本官收你做义子,也未尝不可。”

此时松浦宗尚耳聪目明,当即退后几步,跪地大礼拜道:

“松浦在海上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义父在上,此事请尽管交予松浦来办,事不成我切腹自尽!”

林悟贤闻言大喜,遂大笑道:“好!吾儿快起,速去办妥此事!”

松浦宗尚再次磕头一礼,领命后快步退下。

果然不出半日,就有几个探子来报林悟贤,贺冕急事离开了海澄县城,听说是贺家出了事。

现任贺家家主,同时也是海门巡检司巡检的贺煜在巡防时受了大股倭寇袭击,现在生死未卜。

林悟贤听着手下汇报,接连点头,直接杀别人家人,这松浦宗尚手段当真狠辣,不过事办的确实不错。

翌日,番商之中也传来消息,说是李澹果然开始对番商收取定金。

林悟贤立即派市舶司副提举去其中推波助澜,让几个之前便讲好的番商也到李澹那去订丝绸,送李澹最后一程。

林悟贤又担心李澹那边买不到足额的生丝,遂是唤来张恭,让他速速去信给其他的丝商,只是不准卖成品丝绸,切勿阻卖生丝,算是给他林悟贤一点面子。

万事俱备,林悟贤总算心满意足地躺在摇椅上,拿起茶壶直接对嘴嘬了一口,接着与管家道:

“今日准备了戏曲否?”

“备了,今日备的是诸葛亮的空城计。”

“换,我今天要听诸葛亮三气周瑜,哈哈哈哈!”

……

另一头,李澹快马来到松江府华亭县地界,纵眼望去,延绵百里尽是桑园良田,李澹都不用打听,就知道这是谁的地头。

原首辅徐阶,便是松江府华亭县人,徐家更是松江第一名门。

不过此时的徐家刚经受过一轮打击,先是被海瑞一顿暴打,没收了不少田产,再是被前首辅高拱暗算,两个儿子都被罚流放边境。

不过,如今张居正当政,作为徐阶的门生,张居正自然要为徐阶平反,两个儿子也从边境召回,就是不知道现在回了华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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