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新乡分港繁忙不休,大量货物沿着海岸往新乡分港的码头输送,几乎每一艘货船与骡马车都竖着“顺风货行”的旗帜。

经过众多停泊的帆船,两位番商终于停下,快步登上自己的帆船查看,林懋松也紧随其后登上了帆船。

若要问此时林懋松的心情,那自然是不安与忐忑。

因为他其实并不知道林悟贤为此事究竟做了多少布置,他只是听命行事,但看着李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不免打鼓。

当他来到船上,进到货舱里仔细查看一番,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因为安东尼奥的船上一匹丝绸都没有。

林懋松这时心下骂道:“该死的李澹,尽是做些虚张声势的事,死到临头还嘴硬,待会儿看本官怎么料理他!”

出了船舱,林懋松的胸膛突然挺了起来,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下了船,用下巴看向李澹道:

“李澹,你可知罪?”

“知罪?林同知怕是没睡醒吧,本县何罪之有?”

林懋松冷哼一声骂道:“还嘴硬,如今你诓骗番商丝绸定金之事已成事实,而且还失了我天朝国体,罪不容恕。

本同知代行知府事,自当对你严惩,来人呐,去了李澹这厮的乌纱,押入牢里听候发落。”

林懋松一个眼神,身旁的两个番役便上前拽住了李澹的衣袖。

而李澹却是一动不动,眼神冰冷地看向林懋松,质问道:“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就凭你,还没资格拿我!”

李澹说这话儿,是有根据的。

海澄县确实隶属于漳州府,漳州府知府空缺,也自然由同知暂行事务,这一点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知府与知县都是由朝廷任命,知府是无权直接任免知县的。

知府对于知县的权力,仅仅在于监督、举荐、弹劾这三项,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地方,知府会被底下几个知县联手架空的原因。

可是林懋松又不是初入官场的新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他之所以敢如此,那是因为官场之中是有潜规则的。

作为知县的上官,知府拥有一手的弹劾权限,只是弹劾这个事情,有门道。

主要是看出身与背景,首先有后台的不能轻易弹劾,自不必说。

其次是进士及第的知县,知府不会轻易弹劾,因为进士本就金贵,个个都是天子门生,每三年就那么百来号人。

贸然弹劾这样的人不仅是成功率难以保证,碰到些受中枢大人物看好的进士,反倒可能惹自己一身骚。

至于其他出身,例如举人知县、吏生知县以及李澹这类招安来的野路子知县,在朝廷里没什么根基,同时也不太会有其他中枢大员看好,基本上是一弹一个准。

所以有时候,知府上官可以直接先去了知县的乌纱,甚至押入牢里听候发落,虽然出格,却也不是无例可循。

概而言之,不合规矩,但朝廷也懒得管,于是就成了潜规则。

但之所以叫潜规则,那是因为没法拿上台面讲,终究是不合朝廷法度。

而以往那些知府拿知县的例子,都是知府足够强势,知县孤立无援,这才被直接拿了下狱。

可李澹哪里是那种好相与的软柿子,不待旁人出手,他抬手就是打翻两名上前的番役。

见到这一场景,林懋松却是眼神闪动,心中暗道:“反抗更好,这样便更有理由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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