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梧桐,以及树下那个孤零零的女人。
微卷的棕色长发披散在光洁后背上,一袭剪裁不算精良、但款式极为大胆的深红色华丽晚礼服。
苍白脸颊与艳丽红唇辉映的安德烈太太,就这样在树下环举着双手来回踱步。
满脸柔情与依赖,仿佛正搂着无形的空气耳鬓斯磨,跳起无声的华尔兹。
场面说不住的怪异,令凯特琳心底生出一丝悚意。
尤其是知道这位女士可能正拖着骨折的双腿,在树下平静地滑步、旋转、跃起,整幅画面的诡异程度立即攀升了好几倍。
“安德烈大人呢?”
凯特琳小姐好奇问道,自家夫人如此悚然的反常,那位军需官大人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老爷昨天处理日常公务太晚,此时正在休息。求医和接待的事宜交由我来处理。”
“恕我冒昧,什么日常公务能大过自己的妻子和死去的孩子?难道是卡妙人攻打戈坦市了吗?”
这只是凯特琳的一句牢骚而已。
她当然知道“发妻”和“子嗣”在莱茵贵族的眼中是喜剧词汇,她只是没有想到,那位安德烈大人竟会把这些词踩得如此卑微。
老杰里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亦如他表现出的刻板语气:“有不少,但是无可奉告。”
“你...”
如果不是那位柔弱、可怜的妇人确实需要帮助,凯特琳小姐必定会适当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悦,或者说是怒火。
李维倒是不太在意这些,毕竟疑似有某种特殊癖好的军需官大人,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那为什么点名我来医治呢?”
“因为老爷说你不收钱。”
“好吧。”
李维摊摊手,为自己并非以高超医术折服他人而感到遗憾,催促道:“开始治疗吧。”
随身的手提箱被放在脚边,李维将外套脱下,叠放整齐。
“不先诊断下么?”
虽然有幸围观并参与过李维的治疗过程,他的医术...
呃,从结果上看还算是可靠,但凯特琳还是觉得和医院的流程不太一样。
“来不及了。”
李维细心地挽好袖口,大步向梧桐树下的那道身影走去:“但愿这不是在戈坦市搞砸的第一笔生意...”
事实上的确有搞砸的风险,因为安德烈太太的状况并不理想。
岂止是不理想,简直就是死定了。
仅有李维能看见的、浓稠的黑雾在那棵梧桐树荫下充斥、流淌。
某些时候,黑雾甚至浓郁到完全遮蔽住了安德烈太太那道殷红身形。
安德烈太太双目无神,不着粉底的苍白脸色将红唇衬得格外明艳,她坚持着自己的动作,丝毫没有察觉到外人的探视。
在李维的奇异双眸中,安德烈太太就像一只南安普斯港打捞上来的大号龙虾,正在被黑雾蒸制,红裙愈红,生命力却迅速消逝。
一旁苍老的梧桐上,枝桠无风摇曳,仿佛伴舞般,送起舞的安德烈太太最后一程。
这不就是伊西斯礼拜教堂,那间地下室木门上刻制的铭文内容么?
伊西斯神投影的憎恶之树下,祭品为自己送上最后的献祭之舞。
李维眼中的光泽逐渐亮起,那是一种看见甜豆腐脑的渴望与冲动。
靠近的途中,他摸出裤兜的八音盒拧着发条。
直到悦耳的曲调在树下悠悠响起,李维无视侵噬过来的漫天黑雾,欠身行礼,笑容真诚。
“夫人,可以请您跳支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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