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言，仰天长叹。
许久，格温尼斯才缓缓对着身前那几百道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开口。
“我原本非常看不起你们，觉得你们都是懦夫，是废物，贪生怕死，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只会吃我的口粮，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你们也确实给人这种印象，这没什么好辩解的。”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
他环顾四周，厉声道：“我要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也怕死！”
“我要是母亲剩下唯一的孩子，我也怕死！”
“我要是家里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刚会走路，最小的还嗷嗷待哺，我也怕死！”
“我要是刚刚长大还没娶妻，老父亲又在干活时摔断了腿，全家上下指望你一个人养活，我也怕死！”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我家庭美满，家里一大堆劳动力，少我一個也没关系，可是我照样可以怕死！”
“没人就说必须视死如归，必须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玩命！”
“怕死有什么好丢脸的！谁不怕死那就站出来，就让我一刀杀了他！”
格温尼斯怒火道。
“怕死不丢人，但是！”
“但是！”
“但是你现在怕死就能活吗？！你现在躲在战友后面，躲在城堡里，就能活吗？伱放弃了一切，放弃了所有的荣誉与骄傲，只求像个蝼蚁一样卑微的活下去，就能活吗？！”
“是有人要把你们赶尽杀绝！杀光你们全部人，再强奸你的妻子，吃掉你的孩子！他们就没想过要给你们活路！”
格温尼斯愤怒的指着百米开外的哈夫丹人，后者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的战前动员，随时准备好要来一场大屠杀。
“你现在向他们卑躬屈膝，能活吗？！回答我！”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低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但此时他们的气息却越发急促。
愤怒在累积。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用颤抖的眉毛告诉格温尼斯，他们此时的情绪。
“你们贪生怕死了一辈子，就想着像个毛毛虫一样，扭曲的活下去，可是他们给你机会吗？！”
“回答我！”
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看着远处的哈夫丹人，目眦尽裂。
“现在，你们不是为了我而战，不是为了领主而战！而是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妻子孩子，为你们的家庭而战！”
“为你们的所有希望，为你们的子孙后代能吃上一口从土里刨出来的饭而战！”
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从心底里最深处涌现出来的情绪，他们不知该如何表达，只知道拼了命似的疯狂大喊出来。
“啊——————！！！”
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彻底撕裂了头顶上的天空。
杀意在凝聚。
格温尼斯深吸一口气。
“没有人能不死，我们都是安格妮丝的造物，尘归尘土归土，总有一天要面临死亡。”
“也许有一天，王国会覆灭，铁王座上布满灰尘，来自各个方向的野蛮人会彻底毁灭我们的家园，文明会如同残烛一样被吹灭，但不是今天。”
“也许有一天，北方人会把我们头顶上的贵族全部赶跑，彻底占领我们的家园，杀光我们所有人，但不是今天！”
“也许有一天，哈夫丹人会把我们全部杀光，占有我们的女人，吃掉我们的孩子，把他们变成屎然后拉在我们的床上，但不是今天！”
“今天，我们一息尚存，我们还活着！”
“今天！我们手里还握着刀剑，我们还能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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