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汉似是习惯了这妇人如此无礼的态度,当下并没有予以理会,转身对一旁的老仆人询问道:

“刘叔,我们还有多少吃的?把我的那一份给骁儿分出来一些吧。”

这名被叫作刘叔的老仆人被凌天汉这么一问,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凌天汉见他这般反应,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又问道:“难道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刘叔满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凑近了些,低声道:“家主,实不相瞒,尽管我们一路上一再节俭,但由于干粮本就存量不多,再加上那些无良官兵屡次讨要,以致于连本属于我们这一行人的那几十斤干粮,也在今日中午全部吃完了……”

“什么?!……”凌天汉大惊,脱口呼出。

刘叔摇了摇头,接着说:“往后若要吃食,便要看那些官兵们的脸色,等待他们分发了……”刘叔苍老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与辛酸。

其实在被发配之前,为使路上少些为难,凌天汉已暗中通人以钱财贿赂了这行官兵队伍里的那名伍长, 但当下时日已多,又远离王都,这些贪婪无厌的家伙又暴露出了本性,最近几日不仅蛮横催促行程,又多次争抢吃食,如此这般,凌天汉一行人有苦难言。

他看向了自己的孩子,又看向了周围早已疲倦不堪的亲属门人,此时只觉得似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使得他无法喘息,一股愧疚感直涌上心头,扰得他忐忑不安。

如果当时选择的是另外一条道路,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吧?他这般思索着……

“爹爹……”

这时,一个虚弱又稚嫩的声音响起,凌天汉猛然一惊。

凌骁不知何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凌天汉大喜,遂与旁边几人一起凑前查看,他的妻子也顾不得怨骂围了上去。

见凌骁欲起身,凌天汉忙柔声劝道:“骁儿,你现在需要休息,先不要动,爹爹去给你找东西吃……”话音到最后,却似乎少了几分底气。

妻子白了丈夫凌天汉一眼,可神情随即也黯淡了下来。

凌骁由于自幼体弱,身形看上去比同龄孩童小了两三岁,也不过是个十岁孩童,饶是如此,却也从父母的反应和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当前的处境不容乐观。

少年不多言,只浅浅一笑:

“没关系,爹爹娘亲、叔叔婶婶们吃多少,我就吃多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还会和大家一起赶路……”

此言众人听在耳中无不感动万分,在一旁的刘叔已是潸然泪下,凌天汉与妻子也是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这名体弱志坚的少年懂事得让人心疼!

凌骁继续竭力说着:“娘亲……不要再怪爹爹了,爹爹是一个好人,他救过很多人,就算爹爹犯了什么事,也一定是不得已……”

“骁儿!不要再说了!……”凌天汉情难自抑,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在旁边,他那在前不久还骂骂咧咧的妻子此刻也噤默了,只是满眼关怀地看着凌骁。

“我现在去给你找吃的,你本就体弱,好好和娘亲在这里休息,不要再多说什么话了!”凌天汉慨然说道,此言语气虽颇为强势犀利,却有着道不尽的男儿柔情。

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身为父母已无所求。

凌天汉从自己的亲属门人处踱步而出,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那些官兵休息的地方。少年凌骁望着父亲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酸楚。

此时那个细眼高个儿的伍长正坐在不远处一座小岩山下的一块石头上,一只腿放松落下,另一只腿则支在岩石上,嘴里吃着烧饼,眼睛注视着前方那片怪异山岭暗自出神,周围下属或在打盹,或在交谈嬉闹。

“官人,敢问可否有空?”

凌天汉的问话一下将伍长的注意力打断,伍长回过神来。

“怎么了?”伍长漫不经心地回问道。

“官人,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官人赏我些薄面。”凌天汉欠身拱手。

“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伍长一边吃着烧饼,一边不耐烦地说着。

凌天汉浮现无奈之情,但立刻接上言:“我那犬子自幼体弱多病,如今一路上舟车劳顿,又缺衣少食,眼下竟是病倒了,还望官人看在我们曾经略有交情的份上,赏我一二口粮,好让我那犬子早脱险境……”

伍长听罢不为所动,表情很是不屑:“哦~想要吃的是吧?刚才你说什么?交情?我们有什么交情?”

凌天汉心中大感不悦,但当下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走上一步,低声俯首道:“官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日在万荣城中,您可是含笑收下了我那将近一百……”

“呸!”凌天汉话未说完便被伍长打断,他愣了一下,只见伍长此时脸上已现怒意。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就凭那点东西就想让我一路上都保着你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还有,想要吃的是吧?哝,这个拿去吧!”

伍长说罢便将手里的那个已经被自己啃的差不多的烧饼递到了凌天汉身前,仪态有明显的讥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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