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月反应过来。
刚才她就隐隐觉得脸上有个地方正被风吹得格外凉,自己的手指一触上去,就痛到皱起眉头,忙用手机当镜子照了照。
果然,颧骨外侧多了一小块挫伤,还冒出了几滴血珠。
明显是刚才妄图跟他手搏的时候,被他擒小毛贼一样抵到墙上剐蹭的。
造孽。
这算是报应么。
她绷紧咬肌,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他却似半点儿歉意都没有,依旧云淡风轻耸耸肩。
“走吧。”
——
方清月很少走路这么快,尤其是在这些如此坎坷难走的台阶上。但她实在是窝了一肚子气。
擅自行动不通知他纵是她错,可他就能既拧了她胳膊又伤了她脸,还理直气壮讽刺她、不道歉么?
等回到室外平地上,她更觉得自己双腿的竞走速度几乎快要飞起来了,甚至比手机打车软件上等待接单的钟表形标志的转速还快。但他还是几步就追了上来。
不仅如此,只眨个眼的工夫,手机就被他从后面抢走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这种鬼地方打不到的。”
说完,他就把她的手机塞进了自己口袋,头也不回向不远处停车的空地走去了。
临近午夜,月亮第无数次被阴云遮住,风力比中午更大,白天疯癫的老妇人裹着毛坯建筑顶层天台的塑料棚布,尖利的狂哮中添上了更多惨烈的回音。
方清月换了个方向站,避免脸上的伤口悲催得像被疾风吹出干裂皱纹的白纸,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面无表情等他把车开到跟前,伸出手。
“还我。”
车窗缓缓下降,成辛以的脸浸在浓重夜幕中,轮廓模糊,只能看清淡淡眸光。
“上车。”
“还我。”
她又强调了一遍,语调加重,同时感觉右脸伤口开始发麻,仿佛有一只吸血的硕大飞虫落在了上面。
眸光闪动,他的上半身探出座位,隔着副驾驶位向她凑近了些,凝聚的眉峰和整片下眼睑走出阴影,声线仿佛也是沿着眉峰的冷硬走势一头栽下来的。
“我数到三,上车。”
但她对于深更半夜搭前男友的顺风车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兴趣和勇气,翻了个僵硬的白眼,杵着没动。下一瞬,风中多了“咔嗒”一声,他根本一个数都没数,手就已经甩开安全带中段,车门逆风而上。
……
如果她再胆大一点,可能会继续硬杠到底吧。
但此时,她怂上天的一双脚早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狼狈向后撤步逃窜开来。眼中重新映出了毛坯建筑的悚然黑影和在风中摇晃起伏如海浪的蓝白警戒线。
也许四五步,也许连四五步都没有,细碎沙砾在她的鞋底挣扎,拼命发出沙哑的尖叫。然而,直到两只膝盖骤地一紧,双脚一齐离地的那一瞬间,她才后知后觉慌乱记起,自己公然挑衅的人是本科时连续三届校运会的短跑冠军。
“啊!”
天旋地转,海拔骤升。
她本能叫出来,手腕死死杵在他右肩上寻找重心,脚胡乱扑腾了半天,再一次落回的坚实地面是副驾驶位的底板。
他迎着她愤怒的目光,格外从容地拍了两下衣服上被她鞋尖蹭到的泥,又伸出手,从挡风玻璃下方拿下一片卡在雨刷间的干燥树叶,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关了车门。
……
打不过就放弃,这也是他当年教的。方清月咬牙切齿盯着安全带卡扣默念。
车子发动之前,她窝在座位里,没太多骨气地又瞟了一眼成辛以的车钥匙。
光线太暗,并没看出他刚才究竟是背对着她捡起了什么,又在那儿鼓捣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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