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哦。”
他忙不迭站起来去点,假装察觉不到这种弧度的微笑并不会经常出现在她脸上。
等他点完回来,她已经站起来了。
“要不要出去吃?”她仰头看他,指指室外的观景台。
成辛以的眼角打了个哆嗦。
这种天气去室外吃冰?
“……行……啊。”
——
气象台大肆宣称今季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至今、淮河以南地区即将迎来的最冷一冬。为了印证这个论点,日头流窜逃脱,阴郁潮湿挤满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尚未完全踏出室外天地,鼻翼间就已尽是雪霜气息。
观景台四下同时装点着过时的圣诞金绿彩带和预期的春节红灯笼、中国结,东西半球的两股新年节奏跳脱地揉杂在一起,反倒让二者都显得格格不入、不衬不合。
他跟着她走到室外长椅上,盯着她戴好了手套,犹豫了一下,才把她那杯芒果炒酸奶递上去。
“你确定要在外面吃?”
“你怕冷?”
她的眉目间又露出类似邀赌扫雷的神态来。
成辛以挑挑眉,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开玩笑。”
说着,他就拿起自己那份,率先塞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酸奶块儿到嘴里,不由分说咽了下去。
在冰块抵上口腔顶上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领悟她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出来吃了——
冰意对整个面部神经的刺激远比预想中要大,一刹那间,他只觉一股刺痛从牙齿飞速冲上鼻梁,又酸又胀,就像迎面撞上一辆疾驶如电、瞬间放大的车头。轨道爆炸出银光,一路披荆斩棘,径直抵达太阳穴。眼睛在中途受到必然牵累,泪腺几乎就要被炸开——深冬的酸奶杯原来和哈欠有着同样的功效。
于是他没再克制,任由生理性泪水模糊视线,龇牙咧嘴,尽情拧眉,放大五感,毫不稳重地嘶嘶哈哈哀叫了一声。在一片朦胧中无力看清她的表情,只觉得白色棉服之下的肩膀耸动了几下,似乎是笑了笑,然后她扭头看向远处的炒酸奶店,自己也叉起一块咬了下去。
等到他的泪光退去时,她也已经开始与他一样屈服于泪腺。不一样的是她放下了杯子,孜孜不倦地含着那一大块冰酸奶,蜷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了双臂里。
成辛以没动。
没问她怎么了。
也没再去咒骂自己。
因为他知道,不论再怎么咒骂,都已经来不及了。
——
天色渐趋暗翳,阴青色穹际漫上越来越重的卷积云层,呼气成晶,又一场新雪洋洋洒洒降临大地。
周围欢闹的人群开始发出南方人对雪特有的雀跃欢呼,掏出手机拍摄空中舞动的纷白和提前熄灭在圣诞树上的冰晶,她的发顶也渐渐落了一些细细绒绒的纯白柳絮。
他抬起手,帮她戴好她外套上的帽子,又起身脱衣,比在高铁上放置抱枕还要更加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背上。
她依然深埋着头,一动不动,只在最初感觉到他的外套时,肩膀小幅度缩了一下,但没有挣扎。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终于抬起头,双眼红通通的,整片下眼睑由内到外都湿漉漉的,如同一只从雪漫深林中逃出来的幼鹿。
这时成辛以已经蹲到她面前了,两手很想伸出去,但仍然只是规规矩矩地牢牢锁在自己胸前。
她与他对视片刻,吸吸鼻子,小声哼了一句,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隐形眼镜滑了一下。”
“嗯。”
他点点头,回答道。但还是很想、甚至可以说是很渴望,能抱她一下。
那种渴望太强烈,就快要超出他的自制力范畴。他的手指艰难挣扎了一下,抬起来,最终只轻轻扫去落在她头顶的一点积雪。
“我不冷,你穿吧。”
她想脱掉肩上披的雪白外套。成辛以抬手去拦,手指落到外套帽子边沿,离她冰凉湿润的眼角只有毫厘之遥。
本能就在这时倏地挣脱自控力的牢笼,携带他体温的拇指指尖落在那上面。只有一瞬,堪堪拂过她的脸,拭去那一抹泪花,紧接着,又立马意识到失了分寸,倾息即离,重新锁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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