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警员感觉今天成队格外有耐心,虽然脸色冷冰冰,但每个问题都难得耐心讲解。他有点兴奋,自觉参与了一个有一定难度的案子,实习日记里多了很多可写的内容,复盘得差不多了,理了一下材料,就很自觉地去做收尾整理工作了。
刚坐下来,就听成辛以叫他。
“这个案子剩下的事暂时先放一晚,你们俩放好东西,跟我出去一趟,帮淮海路派出所处理一起连环盗窃案。”
实习警员怔了怔,还没习惯成辛以跳跃的工作节奏。但尚吴性子沉稳,即使意外,倒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了。
方清月一路听他们复盘,一直跟到一队,这会儿也打算回自己办公室了,就背着检材箱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但她还憋了个问题没问,见另两人没有要问的意思,也拿不准该不该当着他们的面直接问,犹豫之间,动作就有点磨蹭。
走出一楼电梯,转角到前厅之前,成辛以扫了她一眼,把车钥匙递给尚吴。
“先去开车,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
很多人都说,田尚吴是一队所有人里做事风格最像成辛以的。话少,不爱说笑,天赋高,侦查思路清晰,技术过硬,喜欢闷头工作,工作态度认真得吓人,有时甚至还有点钻牛角尖。相较之下,缺点是田尚吴更轴,优点则在于他没有成辛以的火爆脾气。
田尚吴接过车钥匙,起初并没多想,一直走到室外,才后知后觉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两个人还停在大厅后转角的位置,看不到人影,莫名地,又想起头儿刚才提过的高中时追姑娘的事,福至心灵,所有的时间线脑中一下子全都连了起来——
头儿和方法医是同一届的大学校友,高中也是同届,而且方法医……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在警队系统里看到的人事档案——的的确确是一中毕业。
原来如此。
田尚吴淡淡转身,面色如常继续往前走去。
——
转角。
成辛以靠在墙边,一只脚向后抵住墙根,难得没再掏出烟来,就把黑色磨砂打火机捏在手里慢慢转,淡淡看着她。
“想问什么?”
夜半时分,走廊很安静,她看周遭没人,才抬眼。
“那条棉线上,没有检测出任何有价值的生物线索。”
“我知道,你说过了。”他一脸自然。
她蹙起眉,压低声音。
“那你这不算诱供么?”
他挑眉,奇怪地看看她。
“别污蔑我行不行。”
“你刚才那话,明明就是在跟许东暗示他留了DNA在上面,但那在实践中根本是不可能的。那条线那么细,又被风吹雨淋,我确认过很多次,什么都没有。”
成辛以满不在意耸耸肩。
“我什么时候暗示他了?我只是给他看了看照片而已。怎么,难道一个人在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之后,还要转过来责怪风,把稻草砸到了自己头上?”
……巧言善辩。
方清月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但成辛以倒被她的微表情逗得心情不错,眼底多了丝笑意,上半身微微向她倾了一点,傍晚时分在她家楼下那种肩颈逐渐松弛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
她很快又开口,垂着头,盯着他的脚尖,自己的脚稍稍动了一下,语调里带了小小一丝不忿。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嗯?”他听到自己轻轻哼出这么一句。
面前小女人垂眸的角度,恰好令白皙小巧的耳尖映入他眼帘,蓬松柔软的发丝之间也许有与从前一样的极好闻的无花果香气,如果他再凑近一点,就能清晰而神奇地恢复嗅觉。
似乎又斟酌了一下措辞,她才缓缓道。
“我本来是觉得,你下午说橡皮那件事的时候,思路和平时工作不太一样,侦查的方向也很奇怪。但现在看来是想多了……我原本以为,成大队长注重物理证据,会非常不屑于使用诛心的手段,没想到你用得还挺顺手,哪怕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动机,也能被你骗出来。”
说完这些,她抿抿嘴,抬头,目光再一次不动声色掠过他的上衣领口。
成辛以安静一瞬,把打火机塞回口袋,抬起手,在不触碰到她的同时,提高她背在右肩的检材箱带子,把箱子的重量过渡到自己的两根手指上,然后唇瓣开合,声音显露出几分特有的机械,像在读一张悬浮在半空中的无形的报纸。
“——‘当刑警面对的是预谋杀人案,就拿这件案子来说,凶手行凶前经过缜密的计划,那么刑警就会知道凶手占有许多明显的优势。凶手可能销毁了所有的刑事鉴定证据,制造看起来很稳固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丢弃凶器,等等。不过有一件事,凶手可以说永远躲不过刑警的调查,这件事是什么?’——”
……
自他说到一半起,她就已经不再关注自己的右肩和他的手指,仰起脖子不解地看他了。等他背完整段书中原文,她确定心中的猜测,但依旧茫然困惑。
“是……《五芒星》?”
夏夜蝉鸣从某个未知角落传来。
也许是托清爽下巴的福,三十二岁的成辛以露出一个格外接近二十岁的清爽笑容。
早在她认识他、甚至是他认识她之前,他就喜欢那位挪威作家喜欢得不得了,看他小说的次数比她看《笑傲江湖》的次数还夸张,不止是《猎豹》,其他好几本他也都几乎倒背如流。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背书给她听了。她仔细回忆那段原文的上下情节衔接……是什么来着?
……有一件事,凶手永远躲不过刑警的调查,这件事是什么?
回忆穿过空气,抵达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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