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蝉嘤戚戚。
刑警一队办公区寂静如同深海,烟草气味充斥四里。不知是哪个毛手毛脚粗心大意的人曾在几分钟前匆匆经过,把刚磨的新鲜咖啡粉末洒了一簇在最大一面会议方桌的桌角。
陆瑶以力所能及最轻的动作幅度小心翼翼抽出两张纸巾,卷起其中一张贴在光滑桌面上,静悄悄地擦拭,不发出一点声音,把它们一齐收进另一张里,再弯下腰,贴着桌面仔细查看,确认没有遗落的粉末了,才又直起身,把两张纸巾团团包裹好,踮着脚,轻手轻脚放进垃圾桶。
做完这些,她悄无声息在桌边坐下,脸颊微红,看向办公区另一头,心中暗暗升起对自己的少许埋怨。
如果……她沮丧地想,如果她能把这桩案子的材料钻研得再透彻一点,又或者专业知识积累得再踏实一点,那么现在,她也许就可以构思出一个跟案件有关的、既有深度又有探讨价值的问题来主动开启一段话题,自然而然、毫不做作地,打破此时此刻这片窒息般的寂静凝滞。
而不是像这样,只能干坐着,偷偷摸摸地,用余光瞄他。
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出。
……
此时此刻的办公区里,只有她和“美梦”两个人。
稀罕又期待的独处机会来得太过仓促,反倒让她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克制不住地一直在偷瞄他,却无比懊恼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跟他多搭上哪怕一句话,更不知道该怎么样,能让他看她一眼。
其他人大概都还在各自忙碌,没回来,方法医也在和闻法医商量其他案子,晚点才能过来。唯独她幸运地来早了一些。
离“621碎骨案”案情讨论会开始还剩一段时间时,她抱着一沓材料和笔记本一走进来,就看到“美梦”独自一人,站在最大一块白板前写字。
但他只在她进来小声叫了他一句“成队”时侧头看了一眼,淡淡颔首,面无表情,一个字都没对她说。
他写了很多字,关于这桩碎骨案的已知信息,密密麻麻一张白板,还在另一块白板上画了一张人物关系图,笔尖刷刷地在白板上划过。直到他写完放下笔、坐下合眼休息了,她才意识到他这次写字用的是右手,字迹也与上一桩画廊案开会前他用左手所写的不同。
一定是因为左手受了伤不方便吧……她上次参会之后偷偷拍了照片,回去还翻来覆去对着那些字偷偷发了好久的花痴。
依然提不起勇气主动跟他说话,她只好掏出手机,先调到静音再放低,又偷拍了一张他的右手板书。
他左手写的字特别好,是她即使不带主观滤镜也会觉得惊艳的那一种。笔锋硬朗桀骜,却又不失章法,笔画走势带着一股练过毛笔字才会有的游刃,潇洒流畅,肆若游龙。至于右手,稍微逊色了一点点,但仍然很好看呀……她默默想,这次也许是带了点滤镜的,可不管怎么说,都比她印象中那些善武不善文的男人要厉害多了,徐法医、赵法医,一起实习的小杨学长……尤其闻法医,半中半西的,偶尔写几个字,简直像是一大堆虫子在歪歪扭扭地四处乱爬……毫无争议,“美梦”肯定是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里写字最好看的一个了。
侧过头,他依旧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走廊里还没有传来脚步声,让她可以稍微大胆些,仔仔细细地偷看他。那只搭在椅背上的左手手掌,已经被重新换了干净的纱布,处理得也比前几天更细致,包扎得更整齐,修长手指随意垂着,纱布半掩之下的每一根指尖、每一寸骨节都依然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这怎么会是一个常年魔鬼作息、饱经风吹雨淋的人的手呢?除了肤色晒得偏深和瘆人伤势之外,竟然比女孩子的手都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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