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外遇对象“R”的各种假设在这张会议桌上七嘴八舌地展开了大约十分钟。施言摇摇头,总觉得目前还不是局限思路在这一条线上的时候,于是又看向方清月。

“方法医,还有么?”

“有。”方清月推了推眼镜,又拿起激光笔。

“关于凶器,我做了大致的还原。这是根据创口形态模拟的凶器上端切口形状,如果1号、2号伤口是分别两种不同的凶器所致,那1号凶器切口应该是这样的,在报告第11页——”

“2号凶器在报告第12页,是这个样子——”

施言把2号凶器还原图调出来。这两种凶器切口形状完全不同,一个是尖锐的锐角,另一个则是接近圆弧形状的钝角。

“雕刻刀?”成辛以望着大屏幕低低哼了一声,但他正在抬手点烟,半遮着嘴,而且音量很轻,只有坐在他两边的两个人能听清。

方清月快速瞟了他被烟雾笼罩的侧脸一眼,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但内心深处忍不住又一次因为他敏锐得异乎寻常的反应速度而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啊,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下一句假定前提,他就已经看透前提之后的结论了。

她如常开口。

“如果1号和2号伤口是同一种凶器造成的,那么这件凶器有大约60%左右的概率是这个样子。”

屏幕上跳出她将两种凶器切口平行合并后的三维动态影像。

“有这样的凶器吗?”曲若伽觉得讶异。

只看刀头的话,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把镰刀,但又比普通的镰刀更宽,多出一个尖凸,侧面看有点像歪歪扭扭的字母“Y”,但当这张三维影像匀速缓慢旋转到一定角度后,又能看到在“Y”的下面、靠近折角的位置,还多出了一个弧形凸出,于是又像个不伦不类的字母“F”。

方清月沉声道。

“木雕行业里,有一种不太常见的雕刻刀,外形上类似于一种中非游牧民族的古老兵器。它是将三种不同类型的刀刃结合在一起,分别是大半圆口刃、斜口刃和直面尖三角刃,一刀三刃,能够增大雕刻刀本身的功能性。但这种三刃刀在市面上很少见,因为使用这种刀需要很娴熟的雕刻技术,也不是必备工具,通常只有非常资深的手艺工匠雕刻难度比较大的作品时才有可能用到。”

“普遍的雕刻刀都是手柄远长于刀片本身,但据我所知,如果要定制,加长或者改变刀片和手柄的长度和比例,并不是很难。我做过测试,在手柄长度加大十公分之后,最便于施力,只要力气足够大,或者有借以支撑的平面,就有可能用这同一把刀造成1号、2号两种形态不一的伤口。”

“就是这种。”她又从自己的手机里找出另一张照片,对施言道。“发给你了。”

施言急忙又将最后这一张投到大屏幕上。

照片上的刻刀手柄很短,乍眼一看与平常的刻刀相差无几,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刀刃确实是方清月还原出来的三维立体图的样子,几乎分毫不差,只是等比例缩小的便携版本。

“哇,居然还真有这种样子的刻刀,这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方法医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平时也玩木雕吗?”孟余不禁问。

她没说话,余光感觉到成辛以冲右方跷着的鞋尖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有。

曲若伽突然想起什么,便替她回答。

“我听闻法医说过,方法医以前在德国的办公室里摆了好几个木头雕的小东西,都是她自己空闲时候雕的,除了各种骨头形状之外,还有一些小摆件,像小娃娃啦,小动物啦,哨子之类……”

“呃……那个……”方清月急忙补充道,左手匆匆忙忙抬起来摸自己发烫的耳朵,中途手指险些与眼镜框架追了尾,语速不知不觉变得比平常快上几分。

“……原本我认为定制雕刻刀是凶器的可能性不会太高,但后来听说死者是有木雕爱好的,虽然在他的遗物里暂时没有找到类似的定制刀,但不能排除凶手行凶之后已经把凶器损毁……对……我认为还是有一点可能的。”

老杨又点燃一支烟,粗声粗气问道。

“方法医,如果凶器真的是一把做木雕用的刻刀,那理论上来讲,会不会有木屑残留在伤口上呢?”

“目前还没发现,但不代表没有这种可能,还需要继续检查。”

的确,独特的陈尸环境下,细微物证遭受腐蚀、破坏的可能性太高了。老杨又啧啧两声,似乎因为她的这番发言收获颇丰,甚至向她竖起一个黑乎乎的大拇指。

“不过必须得说,这套假人是真不错,生动形象又实用,尤其用在这种尸骨损毁严重、物证少得可怜的案子上,感觉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不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得方法医者得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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