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流连盘桓的飞蛾从办公桌上的整摞案卷后极快地窜出来,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咖粉色的光影,紧接着,又转了急弯,飞速向床头袭来,向后看不见了。距离不太近,但也并不远,可她的每一根睫毛都一动没动。
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太喜欢一个人,就会在一些毫无准备的瞬间,意料之外地突破某种看似脆弱的生理极限。不符合逻辑,不尊重规律,不科学,但也恰恰就是科学本身。就像现在,她直直盯着他的瞳孔,眼皮仿佛凝固了,连昆虫翅膀离她最近的一瞬间都没有眨眼。
在那里面,也许该有一些积攒了近十年的怨气吧,更甚是恨意。本就该有的。因为她曾经对他承诺过的事情都没有做到,十年前是她不要他了。
但也许是藏得太深,又或者那一潭盈盈湖光太过明亮,包裹着她,让她怎么寻都寻不到。
她只看到执拗。
不科学。科学本身。
最终她垂下头,放弃寻找,语调发颤。
“不一样。”
他没说话,也没动。
床垫硌痛皮肤,她缓缓收回手,摩挲自己的指腹。
“当初你答应过的,是不会让我再因为你而过敏,可这次即便我真过敏了,也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你。完全不一样的。”
她声音很低,细细柔柔的,大概是怕他发火,语气接近讨好,带着一丝谨慎,又有极少一点点委屈,盈碎发丝落在脸侧,因为脑袋垂得太深,所以纤细后颈的熟悉圆形凸起的小骨头又如以前一样轻而易举映入他眼里,他的目光停留在她食指指腹。
0.8公分。
“不行。”他想继续用冷冰冰的态度拒绝,可话音出口之后却多了一丝意料之外的沙哑。
最后一次。
她也盯着自己的食指。
再尝试最后一次。
脚还留在他怀里,药油早就已经擦好了,可他没放开,甚至还已经用没沾药油的左手掌心开始给脚踝周围的皮肤取暖。她也没收回。
最后一次。
闯入室内的飞蛾嗡嗡转了半圈,最终选择停在立在电脑显示屏顶上歇脚,翅膀竖成珍珠蚌的形状。她看到自己的手极缓地向前伸去,路过清凉空气,仿佛滑经薄薄的冰面,微微用力,直到食指指尖触到他的手臂。她低声嘟囔。
“求你……”
他停下动作,抬起眼皮与她对视。
她强迫自己不回避那灼烈目光,只是睫毛不争气地颤抖,呼吸停滞,指尖继续向前,但他的左右掌心都贴在她的脚上,她只能寻到手背,然后,像从前每次哄他或撒娇一样,异常流畅又自然熟练地在温热皮肤上轻轻刮了一下。
又一下。
……
但他却面无表情。
就像这不是她的手,或者那不是他的手一样的面无表情。
失效了么……也对,十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有效……太蠢了……她喉咙艰难吞咽,感觉已经无法再继续坚持,逃跑的冲动再一次升上心头。
可下一秒——甚至来不及抽回脚改变重心站起身的下一秒——床架发出突兀又刺耳的吱呀一声怒吼,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下意识向后躲,可脚踝和后颈同时被箍紧,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床垫上被一边向前平移一边折叠起来。成辛以猛地前倾身体,弓腰伏背,夹住她的左膝,衬衫领口抵上她的鼻尖,熟悉的气息骤然回归,昨夜那个似有若无的拥抱已然转到正面。可她本能地双手抵住他的肩,口中的挣扎声破碎狼狈。
“……疼……”
……
曾经,那些总是猖狂绕回来杀她的甜蜜曾经,他也喜欢从各个角度变着法儿咬她耳朵,但那时他的动作总是温柔的、宠溺的、缱绻的,不像此时此刻……一点儿不像……
被人类凶狠动作吓到的飞蛾扑翅逃走。方清月闭紧眼睛,全身僵硬。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