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渊也在看她,目光也很平静。

老尖已走过去,对那妇人耳语几句。妇人点点头,开口了:“洛王殿下?”

“正是。”

“殿下有消息,已知陷害梁国的主谋?”

“不错。”

“殿下特来通信,我很感激。但还有个问题,万望解惑。”妇人看着他,昏暗中,目光竟很清亮,“殿下既知是谁,何不上禀卫皇或太子?卫皇被刺,梁国受冤,事发卫国境内,卫国损伤最大。如今既有主谋,卫国何不自行解决?竟要殿下微服来此,通知梁国?”

她的这个问题,居然十分犀利,连宇文渊都吃惊。

看来,这妇人并不相信。

宇文渊看着她,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既然贵使动问,我也不妨明言。”

他说着,神色一正:“只因那个主谋,位高权重,深受信任。我虽有证据,但不足以致命。若贸然上禀,怕打草惊蛇。一旦他闻风而动,再想抓住把柄,就难如登天了。”

“殿下的证据不充分?”

“刺杀事大,那人又很谨慎,证据本就难得。”

妇人点头,又说:“既然证据不足,就连卫皇与太子,殿下都不告知,却来告诉我们,又有什么用?”

“我希望,贵使助我一臂之力。”

“怎么助?”

“那人的家中,必有更多证据。可他位高权重,又不犯事,无法搜查他家。”宇文渊看着她,缓缓道,“希望贵使帮忙,给我创个机会。”

“如何创?”

“将他劫走一日,我可借查劫案之名,彻查他家。”

“让我绑架卫国重臣?”妇人笑了,摇头说,“殿下,这个我可担待不起。”

“不须贵使担待。只要劫走藏匿,由我调查劫案。我搜过他家,就给贵使一个信息,再将他暗中放回,劫案便不了了之。有我居中运作,绝不会牵连贵使。”宇文渊说。

妇人仍摇头:“恕我做不了主。何况,即使劫了那人,殿下若没搜到证据,我岂不白担风险?”

“绝不可能。”宇文渊凝视她,肯定道,“我如无把握,也不敢来此。事关梁卫二国,我怎会轻率?若搜不到证据,或连累了贵使,我更无法交代,遑论以靖方公主的朋友自居了。时机难得,请贵使三思。”

妇人听了,低头沉吟。

宇文渊不再说话,让她安静考虑。

半天,妇人终于抬头,问:“殿下能确保么?”

“绝对!”

“好,我答应。”

“多谢贵使。”宇文渊深施一礼,说,“那人回府的路上,是最佳时机。待我安排好一切,立刻通知。”

妇人点点头,忽然说了句:“那人既存心陷害,想必此前的查察,他一口咬定是梁国主使。”

“当然,他居心如此。”

妇人沉默了,没再说什么。

宇文渊一揖,道:“请贵使做好准备,静候消息。我先告辞了。”他说完往外走,到门口忽又停下,回头问:“还未请教贵使大名?”

“十三娘。”

“靖方公主最敬仰的,是陈国端阳公主,因为她执掌暗部,运作如神。”宇文渊一笑,赞道,“如今见了十三娘,才知梁国也不遑多让。”

“殿下谬赞。”十三娘微笑。

宇文渊也微笑,欣慰地离开。他此行的目的,已完满达到。

太子虽监国,但不长住宫中,每隔两三日,便回太子府。届时,只要略施小计,让太子与自己同车,引来梁人即可。

梁人不识太子,劫掠中,冲突必定不小。

他只需顺水推舟,将太子推向刀尖。

太子一死,梁人格杀勿论,他会亲自坐镇,端掉这个据点,一个活口不留。

很完美,简直天衣无缝。他想着,不由笑了。

面馆,小屋内。

十三娘叫来老尖,吩咐:“备齐人手,洛王消息一到,即刻行动。”

“是。”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十分隐秘,似乎再没别人知晓。

但只是似乎。

就在小屋的墙角,有一个窟窿,很小很隐蔽,像个老鼠洞。但它不是老鼠洞,因为洞里没有老鼠,只有一根铜管。铜管一直延伸,伸到了隔墙。

隔墙是家脂粉铺。

铺子大门紧闭,早已打烊。但在紧闭的门后,却有人在。

两个人,四只耳朵,正凑近墙壁,对着铜管,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两个人都离开了墙。

其中的一个人,老脸忽青忽白,说不出的惊怖,竟是右相吴贺!

右相呆愣了一阵,忽然对另一人说:“佚王殿下,主谋不是我!我发誓,真的不是!”

另一个人是宇文初。

宇文初失笑:“谁也没说是你。”

“可洛王认为是我!”右相看着他,欲哭无泪。

洛王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位高权重,深受信任,咬定梁国为主谋,符合这三条的,举朝上下就他一个!

洛王说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唉……”宇文初叹气,摇头道,“我这个皇侄,最近总爱冤枉人。前几日,还当廷说我谋反,右相大人也见了。”

他说着,看向右相,目光说不出的微妙,像好笑又像怜悯。竟是一副风水轮流转,今天该你冤的表情。

右相受不了,拔足往外走:“不行,我要去解释,绝不是我!”

“相爷!”

宇文初一把扯住,苦笑:“我说相爷,你莫急糊涂了。你我是在偷听,你去怎么解释?”

右相猛醒,这才想起自己怎么来的。

他是被佚王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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