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

楼头朔风强劲,卷起二人的衣袂,猎猎翻飞。

从卫边到郢关,他们辗转千里,经历了一场寒冬。如今,这千里外的寒冬,即将结束于一场会盟。

对于郢卫双方而言,此刻一心所系的,无非此事。

但是,有一个人除外。

姜枚仍不知情。

他正在喝药。

才刚喝一口,他又咳起来。每到冬季,他的病就更重。寒冬肃杀,带走万物的生机,也包括他的。

“太子殿下,药烫么?”内侍忙问。

“还好。”他忍住咳,微笑说。即使有些烫,冷冷就好了。他不想为这点事,再去困扰别人。

因为他的病,已给人添了太多困扰,给父皇,给二弟,给阿檀。

尤其是阿檀。

从小到大,阿檀一直盯他吃药,即使独居平王府,仍不忘常来。可最近,他都没见过阿檀,难道出了事?

他不觉放下药,问内侍:“这些天,三皇子来过么?”

“没有。”

“朝中可发生大事?”

“也没有。”

“那边关如何?二皇子率军出征,可有战报传回?”

“有战报,但没胜负。”内侍躬身,答得很恭敬,很认真,“战报说,卫人据关不出,双方尚未对阵。”

“哦。”姜枚点点头。

看来他多虑了,并没出什么事。阿檀不来,许是因为别的。

幼弟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孩子,该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了。他这个做长兄的,应该开心才对。

此刻的阿檀,不知在做什么。说不定,正思念心上的姑娘?

想着想着,姜枚莞尔。

可姜枚想错了。

姜檀没思念什么姑娘,他根本不在王府,甚至不在郢都。

此刻的姜檀,远在郢土的南陲。

郢国四面边陲,三面都有人烟,唯独南面无人。东、西、北三面,山脉连绵,多有郢人聚居,或打猎或放牧,民生安恬。

南面也有山,群山更秀丽。

然而,对这么美的南陲,郢人偏视之如禁地,避之如瘟疫。有生之年,谁也不来南陲。

如今,姜檀却来了。

南陲的山更多,也更险。层峦叠嶂,十二峰直插云霄。在肃杀的冬日,越发苍凉,简直让人心凉。

姜檀已入山中。

他独自一人走在野径,连马也没牵。野径上,枯枝败叶厚积,像许久无人走过,几乎没有路。

越往上走,越见山脉连绵。远山连天,天边云雾低沉,又厚又重,似已凝住不动。

空山寂寂。

在这南陲的荒山中,他袖手独行,一直行入深处。

忽然,林深传来响声。

声音很奇特,像风刮过枯枝,又像不知名的鸟鸣。

姜檀停下了。

这时,响声突变,凄厉如鬼哭。厉声中,两个黑影一闪而至。一阵劲风扑面,比旋风还急,似乎要将他卷入绞碎。

劲风是刀风。

两把刀,弯弯如新月,温柔的弧度上,泛起夺命冷光。

这无人的荒山居然有人!

还是杀人的人!

生死一线。

姜檀并没闪避,反而迎了上去。

他右掌斜出,轻轻一挥。轻描淡写的一掌,却带起了罡风。罡风之中,他的掌心竟呈淡紫。

掌风迎上刀风,破了刀风。

攻势一滞,两个黑影交错掠出,落在数丈外。

那是两个少年,一样的俊秀,一样的弯刀,一样的奇怪装束。两个人瞪着他,神色一样的凶狠。

姜檀缓缓收手。

“郢人?”一个少年问。他的口音奇特,很生硬,就像咬牙切齿。

姜檀没回答,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站住!”另一个少年开口。

姜檀仍旧不理。

呛——

两把弯刀齐出。

这一次,刀风更强劲。两个少年更凶狠了,在他们眼底,透出凶顽的野性,似乎想将人撕碎。

然而,这一刀没砍下去。

刀至半途,硬生生刹住,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刹那间捏住刀刃。两个少年瞪大眼,盯着姜檀的手。

姜檀手中有块小牌。

小牌四四方方,不知是什么做的,乌黑发亮。牌上双面雕刻,正面是图纹,图形很诡异,反面是字纹,字形也诡异。

一块小小的牌子,仿佛有魔力一般,吸住了少年的目光。

少年脸色变了。

“你……你是谁?”其中一个问。

姜檀仍不答,收起小牌,径自前行。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却不敢再动手。眼见姜檀越走越远,两人对望一眼,各自恨恨。

“快回去报信!”

两少年几个飞掠,消失了。而远处,姜檀还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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