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老妇人。

她真的很老。

满头白发如飞蓬,像很久没梳过。身上一件破棉衣,脏得不辨颜色,在手肘膝盖处,已磨出破洞。

这样一个老妇人,不论怎么看,都似个老乞婆。

可这个老乞婆手中,却提了一篮子参。大的小的,长的短的,个个珍稀无比。

这景象,真古怪又好笑。

楚卿不由大骇。

她以方千金的身份,久历江湖,明白江湖的诡异。越是看来古怪、觉来好笑的人,也许越可怕。

她的武功不弱,但老妇人何时接近,她竟一无所觉。可见,这老妇人是个高手,也许与南姑相仿。

万一又是敌人,他们必死无疑。

老妇人看着他们,忽然开口:“这一带是荒山,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更老,像夜枭一样,听得人难受。

“我们被人追杀,正在逃命。”宇文初说。

“谁追杀你们?”

这个问题十分敏感。二人交换下眼色,没立刻回答。

怎么回答才好?

如果说是鬼方氏,可这老妇人古怪,万一也是鬼方氏,他们岂不找死?

如果说是郢人,可在这里被郢人追杀,等于自认是外敌,岂不一样找死?

不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合适。

“是卫军。”楚卿说。

那些鬼方氏追兵,穿的卫军装束,外人难分真假。说是卫军,也许老妇人就不问了。

果然,老妇人哼一声,走开了。

二人暗松口气。

“我们走。”楚卿扶起宇文初,也走开。可刚走几步,又停下了。那个已走的老妇人,竟又拦住了他们。

“你说谎。”她看着楚卿,很不满,“他们已追过来,我听见他们说话。不是卫军,是鬼方氏!”

楚卿一惊。

追兵来了么?!

她还没看见人影,老妇人却已听见说话,可知武功高绝。而且,老妇人听得懂蛮话,莫非也是鬼方氏?

“鬼方氏为何追杀你们?”老妇人问。

这个问题更要命。

对方敌友未明,一旦答错,只怕立时没命。

楚卿看向宇文初,宇文初也正看她。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脸上,读出了不决。

这一答,简直如豪赌。押的是运气,赌的是性命。

可他二人皆非赌徒。

他们一向冷静,习惯于掌控形势,谋定而后动才是他们的作风。面对未知的状况,轻率地去赌,绝非他们所乐为。

但是,不赌又能怎样?此时的他们,什么也掌控不了!

一时间,二人很无奈。

“嘿嘿……”忽然,老妇人笑了。

她笑得诡秘,一张老脸皱起,像老松树的皮。可那双老眼在发光,像老松树的底下,忽露出一条狐狸尾巴。

“去!你们躲起来!”她指指树丛,阴笑,“我来对付他们。”

对付他们?

老妇人与鬼方氏之间,莫非是对头?

山风吹送。

此刻,楚卿也听见了动静。追兵已很近,眼看就到。

二人立刻躲起。

树丛杂乱,他们隐在后面,偷偷向外瞧。

老妇人并没如何,她不慌不忙,反而坐下了。北风中,她破衣褴褛,白发蓬乱。那样子,根本是个老乞丐。

追兵出现了。

十几个人像风一般,各执兵刃,行进中配合无间,飞快已到跟前。

可忽然,他们停住了,硬生生刹住脚,一脸的惊恐,似看见洪水猛兽。

并没什么猛兽,他们看见了老妇人。

老妇人坐着,动也不动。那些人站着,同样不动。双方面对面,一时静得诡异。

突然,那些人动了。

他们一齐俯身,单膝点地:“参见长老!”

树丛内,宇文初与楚卿大惊。这个老妇人竟是……鬼方氏的长老?!

“你们这些小子,还认识我老婆子。”老妇人说。她声音太难听,语气又不阴不阳,直听得人头皮麻。

“我们冒失,不知长老在此,望恕罪。”一个人说。

老妇人一哼,问:“你们穿的什么?”

顿时,十几人一震,各自失色。

这下可糟了!他们伏击会盟,换下了本族服饰,都穿卫军装束。好巧不巧,偏在此时遇上长老!

这位长老最古板。

在她看来,鬼方氏的一切,都该原封不动。任何变化都是忘本,是背叛祖宗!

变化尚且忘本,何况扮成卫军?岂不罪大恶极?

这简直……撞上了刀口!

“回长老,我们奉族长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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