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夜色正浓。

姜檀走在前面,身后,孙太医亦步亦趋。

两个一路沉默,直到出了宫门,姜檀才开口:“半夜出城,你不怕惹人疑心?”

“别人的疑心,殿下自会化解。对么?”她说。

“我一路仓促赶来,只有一匹坐骑。”他又说。

“我有马车。”她也说。

准备还真周到。姜檀哼了声,还没等说话,转角忽走出个人,是迦陵。

“喂!里面怎么样?”迦陵问。

这个混蛋姜檀!不要命一般地赶路,几乎将她甩开。

哼!

他就是想甩开她吧?没那么容易!鬼方氏的大计划,岂容一个小子破坏?!

“没事。”姜檀不看她,连停也没停。

“你又去哪儿?”迦陵追上问。混帐小子,敢给她脸色?!

为了一个快死的人,往死里赶路不说,如今才来一会儿,就又跑出去,还跟着个老头子,他这是干什么?

姜檀不理她。

一旁,那个老头子回答了:“圣上龙体违和。三殿下说,王府中有珍药,老臣随殿下去取。”

“你是太医?”迦陵问。

“是,是。”老头子看着她,讨好地问,“姑娘是三殿下的……朋友?”

朋友?

这词儿用得不错。迦陵一笑:“是啊。”

“三殿下来得匆忙,不曾备车。老臣备有马车,姑娘是否……同去?”老头子又问,语气更讨好了。

“好。”

“你不能去。”姜檀忽然开口。

迦陵一怔,挑眉问:“我不能去?三殿下,那我该去哪儿?”

“你在这里等。”

在皇宫外等?干等?除非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迦陵气得咬牙,冷笑:“三殿下,我一人留在这里,你放心么?”

姜檀不由一顿。

他几乎忘了,之前她也曾扬言,要对皇兄下手。

这真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一个不慎,只会伤及皇兄。但如果她也去,局面岂不更复杂?

他寻思间,不觉放缓了脚步。

“三殿下,何苦阻拦?”孙太医开口了,劝道,“老臣的马车不小,坐得下。这位姑娘同去,也一样坐得下。”

片刻的安静。

三人之间,暗潮汹涌。两个心知肚明,一个蒙在鼓中。

姜檀忽然一笑:“随你们。”

马车在前面。

赶车的是个少年,见他们来了,忙跳下车施礼。

“三殿下请。”孙太医说。

姜檀先上了车。

后面,迦陵也正上去。她一只脚已踏上车,不料,一旁的孙太医十分殷勤,伸手去扶:“姑娘当心。”

一只老手伸过来。

迦陵不由厌恶,一挥手,挡开那只手。

一只老手一只嫩手,两只手交错的刹那,老手忽出手如电,转瞬间,已拂过数个大穴。

迦陵只觉一麻,手腕已僵住,还不及反应,身子也僵住了。

扑通!

她跌入车内,人事不省。

车内,姜檀一哂。

好快的下手!

“失礼了。”楚卿也上了车,对他说。她点倒迦陵,却向他示歉。

“无妨。”姜檀笑笑,满不在乎,“任由姑娘处置,我没意见。”

“三殿下,你倒很大方。”楚卿也笑了,眨眼道,“看来,三殿下在背叛盟友上,一向很大方。”

“盟友?”

“难道不是?”她看了下迦陵,说,“这姑娘对三殿下,全不讲究礼节,想必是鬼方氏人。而鬼方氏一族,岂非殿下的盟友?”

“是盟友,但是曾经的盟友。”姜檀看着她,似笑非笑,“而如今,我似乎又与姑娘是盟友了。”

他轻描淡写,对自己的反复无常,根本毫不在意。

楚卿不由一哂。

这个人,看似朝秦暮楚,全无立场可言。但正因如此,他才总立于不败之地,不论发生什么变化,他都可以应对自如。

这正是最利己的立场。

如此的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马车辘辘。

轻微的摇晃中,他们直奔城门。

“姑娘,我们这就出城?不去接佚王么?还是说,他在城外等我们?”姜檀问。

楚卿没说话。

车外,赶车的少年忽然开口:“平王殿下,久违了。”

那是宇文初的声音。

姜檀失笑。

“佚王殿下久违。我还正惊叹,这车赶得如此稳,原有高人坐镇。劳动佚王殿下驾车,实在令我惶恐。万没想到,殿下还赶了一手好车。”他连讽带损,却笑得温雅。

“得平王殿下一赞,三生有幸。”外面,宇文初也在笑,“士为知己者死。死且不难,何况赶车乎?”

二人谈笑晏晏,全不似生死之敌,倒像两个好友。

对此,楚卿充耳不闻。

这两个人,一个伪装成性,一个反复无常。天下人的脸皮加起来,怕也厚不过他俩。也许,脸皮对他们而言,都是多余的了。

马车出城门,溶入了黑夜。

边关。

张羽近来很不安。

三皇子走得急,什么都没说清。只让他们坚守天关,千万不可有失。

当时,三皇子很严肃,好像这关口的一仗,还没结束一样。

可分明已结束了。

他们胜了,卫军败了。该杀的杀了,该抓的抓了,这还不叫结束?但三皇子的样子,真的不像打了胜仗。

张羽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头。

偏巧在这个当口,新主忽又垂危,也不知现今如何。

他挠挠头,叹气。

似乎所有的不安定,全都凑到了一起,让人无法不忐忑。

“张将军!大帅回来了!”这时,一个守军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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