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走了。
宇文初独坐沉吟。
秦枫说,毒既出自蛮夷,蛮夷当有解法。按理是不错。
蛮夷么?
此处倒有一个,而且,是为鬼方氏所忌惮的——南疆人。
南姑。
但可惜的是,这位高人看他不顺眼。估计他如死了,高人反乐见其成。这真是……路路不通啊。
宇文初苦笑。
看来他得想个法子,打通这条路。
叩叩!
门响了,外面是木仁的声音:“殿下。”
“进来。”
木仁推门而入,依旧木然:“殿下,端阳公主来了。”
“什么时候?”
“刚才。”
宇文初不由蹙眉。
没想到她会来,这时机可太不巧。从来她找自己,都不曾受阻,这一次的例外,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她必定起疑。
只是他猜不到,她会如何怀疑。但这也没有办法,自己中毒的事,还不能让她知道。
“你怎么阻止的?”他问。
“我说,殿下正在休息。”
“她有何反应?”
“没反应。她笑了笑,说在书房等。”
没反应……
这不正是反应么?还是最糟的一种!
似她与他这种人,别的不会,最会掩饰真情。脸上越平静,心中越波动。想必这一次,她已疑心深种了。
宇文初只好苦笑。
“殿下,何不让她进来?殿下中毒,本就因她而起。让她知道此事,欠殿下一个人情,岂不更好?”木仁看着他,很不解。
宇文初摇头。
“木仁,你钓过鱼么?”他忽然问。
“没有。”
“也对,似你这样的武功,早不屑垂钓了。想要鱼,一抓就有。”他笑吟吟,悠然道,“不过,硬抓只是莽法,垂钓才叫技巧。这其中最难的,当数拉竿时机。如果拉太早,鱼还没咬钩。如果拉太晚,它又溜掉了。只有时机刚好,它才会是你的。这个道理,你懂么?”
“懂。”
“懂就好。不过,知易行难。真正要做到,还须多努力。”他一笑,起身走出,“让佳人空等可不好,我去努力了。”
木仁木然目送。
他跟随殿下,已有十几年。
他看着殿下成长,为殿下分忧解难。他是离殿下最近的人,可即便如此,对殿下心中所想,他仍旧摸不透。
书房。
楚卿正闲坐。
门一开,宇文初进来了。
“竟让公主久候,实在罪过。”他笑眯眯,在她对面坐下。
她看着他,也微笑:“一早扰人清梦,我才罪过。”
两人四目相交,都在刺探对方,像要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什么隐秘。但最终,只相视一笑,谁也没说什么。
他与她之间,本就不坦承。
各有隐秘,才是合作的基础。
对他们而言,这反像一种平衡,必须小心翼翼,呵护这种平衡,否则一旦失衡,合作也将不存。
这样的相处方式,诡异又奇妙。但二人都明白,这正是最合适的。
“公主光降,不知有何见教?”他问。
“殿下的耳目灵通,想必已得知,天香别馆无恙。”她说。
“不错。”
“别馆内的楚乔,是我的人假扮。”
他莞尔:“公主手下之人,实在藏龙卧虎。能独入虎穴,骗过楚煜的人马,可谓不易。”
“不但骗过他们,还要骗过楚煜。”她单刀直入,正色问,“佚王殿下,如今卫国平定,边患已消。殿下答应我的事,可以做了么?”
“当然。”
“什么时候?”
“听凭吩咐。”
“好。”她点点头,看着他,“卫军是必要的助力,但不是全部。复国之计,兵分两路。我先返回陈国,暗中行事。待时机成熟后,再由卫军压境,相助一臂之力。佚王殿下,你可赞同么?”
“赞同,公主此言极是。举倾国之兵伐之,不如令其自伐。一旦内部瓦解,外部只稍一用力,即可土崩。”
“但这有个前提,不能打草惊蛇。要骗过楚煜,让他不会发觉。”
“当然。”
“有任何异常,他都会警惕。”
“不错。”
“所以,楚乔不能不成婚。”她神色认真,缓缓说,“楚乔来卫,本为和亲。之前殿下征伐在外,还有所说辞。楚乔几次设计,也没能得逞。如今殿下回师,已无推托之辞。如果还不大婚,楚煜必催促楚乔。这一来,假楚乔怕会露陷。伪装一破,就打草惊蛇了。”
终于,她说到了重点。
宇文初一愣。
这个重点他真没料到。不,重点他不意外。意外的是,她提出这么快,这么平淡,这么理所当然。
她在让他大婚,而他是她的盟友。
让盟友以婚礼之重,来配合她做假象,是不是该心怀歉疚?至少,也该温言软语吧?
可她全没有。
她很冷淡,很冷静,不带半点情绪。正如他俩一起,算计别人时那样。
可他不是别人!
他是她现阶段,重要且唯一的盟友。难道不该有所区别?他与别的人,没有区别么?
他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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