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莘面上带出几分思索,“黄素霞和盛泽小时候应该是认识的,所以黄素霞看到他不肯学习,还拿着那五百块随意挥霍,带坏其他同学,除了讨厌,她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可以这么理解,当时高中的学费是十五块钱,很多人连这十五都不一定拿得出来,黄素霞想辍学打工的原因就来自于此,”计绯道,“盛家用五百块打发了盛泽,这笔钱在村里已经算是巨款了,至少够他读完高中,还有路费去上大学。”

“黄素霞的学费都是秦老师借给她的,”谢千莘感慨不已,“她奶奶病了,迷迷糊糊惦记着一口五花肉,黄素霞想拿一块钱去山外买猪肉,手上数来数去只有七毛二,她就拎着一篮鸡蛋去镇子上卖。山路不好走,黄素霞摔了一跤,破了五个鸡蛋,当场没忍住哭到崩溃。”

这是她之前拍完的单人戏,在山路上来回摔了十几遍,最后嚎啕到昏天黑地,委屈得不成样子。

想到这里,再看着一身矜贵的荀西丛,谢千莘顿时就对黄素霞感同身受了,叹气道:“人间真苦,人人都有求而不得之处。”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计绯发现谢千莘是个很文艺的人,放在古代大概就是那种看到花花草草都要吟诗几句的性格。

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能够用自己的表演打动人心,她自身的情感多半是相当充沛的。

时间也不早了,荀西丛和谢千莘带着自己的助理先行离开,李枫华赖在凳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跟计绯嘀嘀咕咕。

“难怪你教了那么多人,就对他比较另眼相看,”尽管李枫华不太愿意承认,但在计绯面前还是实话实说了,“悟性是真不错,当他的老师会很有成就感。”

计绯不由地点头,老师最怕不开窍的学生,怎么教都是半懂不懂的,荀西丛恰好是那种很容易开窍的类型,凡是计绯点出来的问题,他都会有所改善。

“话是这么说……我不是挑拨离间啊,”李枫华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他很‘盛泽’,是个很复杂的人。”

每个圈子都会面对人性的恶意,娱乐圈的厮杀更加残酷,不怕踩高捧低的,就怕心思深沉的,捅你一刀还能笑着营销兄弟情姐妹情,李枫华自己是个不带脑子的直肠子,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自然想提醒计绯不要随便对人掏心掏肺。

人脉也是人情债,便宜占多了,有些人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听着李枫华的劝告,计绯的心情有些微妙。

荀西丛这段时间表现得非常尊师重道,但她也没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阴晴不定,后来他主动来剧院请教表演问题,身上也带着一种迷惘混乱的气息,似乎在找一个可以当鸵鸟的暂避之地。

以前她猜测荀西丛的烦恼来自于事业,这个行业疯掉的人太常见了,现在想想看,荀西丛说他是因为计绯才萌生出学表演的想法,啾啾却提过他在大学期间曾经转过专业,还是在拍完一部电影拿到最佳新人奖的情况下,家庭恐怕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网上到处在说人应该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仿佛脱离不了就是罪该万死,事实上很多人铸就了无上铠甲,仍然会被至亲的一句话扎得鲜血淋漓,能够不被控制就已属万幸。

“聊得来是朋友,聊不来是同事,”最后,计绯这般回复李枫华,“被坑了也没办法,人又不可能永远不交朋友。”

李枫华只好感慨:“不愧是你,计咸鱼。”

躺平式社交,真是拿捏得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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