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讯速传媒楼下，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五点。
眼前的公司大楼，形如铁碑，霓虹萦绕。外部飘满了闪着指示灯的清洁无人机，像是无数栖落在巨人身上的流萤。
然而在夜之城里，眼前这座建筑不过只是无数个垄断巨鳄中，最不起眼的一员。
像盖亚塔那种形成了完美闭环、将员工直接“圈养”在公司大楼中的超级大厦，才是夜之城公司最终极的形态。
员工们的吃喝拉撒在公司，结婚生子在公司，生老病死也在公司。
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在公司的空气净化器中加工过的产物。
与之相比，讯速传媒这种员工还要下班回家的公司，简直就跟没有进化完成的猿人一样落后。
可即便是这样落后的公司，在凌忆眼中也是如此庞大、如此高不可攀。
此刻，正是领导们早早下班的时候。
一辆辆豪车从右侧驶出公司、汇入大路，凌忆则顺着左侧的员工小门，独自一人刷脸进了大楼。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
没有义体、没有身份档案、没有收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唯一的家产，就只有旅行包里的一些衣物，还有一把用来在火堆里翻木柴的夹子。
而就是这把夹子，在他刚来到夜之城的那几个月，竟成了他用来翻垃圾桶的百宝夹。
不过和一般的流浪汉不同，他不会去太脏的垃圾桶里翻东西，也不会随便接受那些路人的施舍。
即便是路人盛情难却，他也一定要为那些人送上一段考究的祝福，才会接过从对方手中递来的食物。
至于钱，他更是断然不会要的。
那两三个月，他经历了很多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
为了几个垃圾桶大打出手，露宿一晚上被赶走七次……
桥洞里刚认识的难兄难弟，第二天就悄然冻死在了身边……
在救济站被赛博精神病追着砍，好容易活下来，却又险些喝了被下老鼠药的粥……
然而，哪怕是在这么惨淡的日子里，他还是会每天坚持写上一点儿文字。
写作用的设备，是一个舔狗送给女神、却被女神扔进垃圾桶的平板。
发表作品用的网，则是蹭一家咖啡店里的免费WIFI。
写的，都是些前世今生的所感所想，不求人打赏，只盼着能有人喜欢。
幸运的是，就是这些发表在网上的文字，很快便有了一些人气，并且引起了一名讯速传媒HR的注意。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封面试邀请。
那个HR的联系方式，他现在还留在列表里，并且逢年过节就会发去一句祝福。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穿着唯一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这栋大楼。
而后，一夜之间面试通过，从流落街头的拾荒者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能自力更生的普通社畜。
从那之后，生活才慢慢开始有了实感。
所以即便是辞职了，他心里也依旧对这家公司残留着一些感激。
来到熟悉的电梯间，一名熟悉的仿生人迎宾员上前，帮他按下了电梯按键：
“您好，一级员工凌忆，编号2333，已为您自动选择【文案部】所在楼层。”
“不，你误会了。”凌忆摇摇头，“我已经离职了，只是还没办手续而已。”
迎宾员困惑地打量了凌忆几秒，随后改口道：
“您好，前员工凌忆，编号61748，已为您自动选择【人事部】所在楼层。”
凌忆无奈一叹：
“也不对，我也不去人事部……
“你应该查得到吧？你们老总娜塔莎今晚六点有个预约，要见的人就是我。”
“哦，原来是您！不好意思，尊敬的预约客人01，凌忆先生！
“已为您自动选择公司最高层，CEO娜塔莎的办公室！”
迎宾员的声调突然高了八度，随即从装在腹部的小咖啡机中，端出了一杯刚沏好的蓝山咖啡。
“这是？”凌忆一挑眉。
“这是给预约客人您准备的一点儿心意，聊表地主之谊，请您不必客气！”
“……谢谢。”
凌忆沉默了一阵，接过咖啡，进了电梯。
一路升到最高层，电梯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至少四百平米的超大办公室，被透明的落地观景窗所包围。
地板是整齐切割的大理石，地毯是纯羊毛手工编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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