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再次醒来时,已是一个月后。

那天,平日只能靠着寥寥几位财主富豪供养香火的胡扯寺,可算风光了一回。

平旦

夜未尽去,昼未全来。

天色混沌,隐隐透青。

薄薄山雾如丝似缕笼罩着整座乱言山。

山底雾气浓稠,胜过山中,不啻于山顶,。

简陋搭建的粥棚下,透着甜,露着香的米味浓雾。徐徐飘出。

“老人家,请拿着。”

一个长脸大耳,额头开阔,身着素色僧服的和尚双手捧起一碗热腾米粥,缓缓递给桌前的白发老人。

“多谢,多谢,我已经好久没喝上粥了。”老人双眼放光,慌忙接过,却忘了瓷碗的滚烫,双手被烫得止不住发颤。

“老人家,小心儿烫,”和尚见况,心生愧疚,急遽上一指下两指端起个空瓷碗,做示范,“我手上有茧,那样摸才不会烫,您要这样端儿。”

白发老人有样学样端起粥碗后,一边谢过,一边转身。

“隐之师兄,这老人家记忆可真不好。”照镜小和尚举着一大勺白粥倒向岸上摆放整齐的空瓷碗,口中小声喃喃。

“记忆不好。”隐之神色一沉,稍稍摇头,伸手捧起一碗热粥,轻声道:“哪有什么记忆不好,他只不过是太久没吃了。若是我们落到那种地步,说不定也比这老人家好不到哪儿去。”

“哦。”照镜小和尚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粥比大鱼大酒还香喱!”一个接过白粥的红鼻子大肚儿男人,手拍滚圆肚皮,回头对着同伴笑说道。

“和尚,再来一碗。”红鼻子大肚儿男人说罢,豪迈地将碗向前一递。

“你这人,”

照镜小和尚见这人并不贫困,还来讨救济粥喝,本就心中不愿。如今见到此番场景,听到此番说时,不禁想顶回两句。

隐之伸手轻搭照镜肩上,示意住嘴。

“抱歉,我们这里,”隐之神色波澜不起,嘴角仍旧挂着笑,温柔语气道,“施的是救济粥,一人只许一碗,哪怕官人来了,也照样如此。朋人觉得好喝,下次腊八时,请来讨腊八粥,那时儿可多喝上几碗。”

“抱歉,是我糊涂了。”红鼻子大肚儿男人挠头,不好意思道,“这粥太香,我一时乱了分寸,莫怪,莫怪。”

“哪会。”

隐之向着红鼻子大肚儿男人拱手做礼,然后偏了偏头,示意离开。

“谢过。”

红鼻子大肚儿男人鞠躬回礼,离开。

“师兄,你干嘛那样对他说话呀?”照镜小和尚举着粥勺,颇不满意道。

“我们这粥叫什么?”隐之身子微屈,双手落下,再次捧起一碗粥。

“救济天下人的粥,”照镜小和尚神色不解,“当然叫做救济粥。”

“天之广大,下之人民,形形色色。”隐之面带微笑,递给身前乱发流民,“他不过是饮了几两酒,吃了几口肉,他就不是天下人?”

面对隐之这位师兄的反问,照镜小和尚哑口无言。

许久后,他偏头,看向山上。

混沌天色中裂开一道长缝,透出道稍显清亮的晨光,恰好映射在登上胡扯寺的数百石道上。

光与雾,衬托得石道宛若天境。

“天境”上,拿着免费得来佛香的破烂衣衫天下人们如游鱼涌贯口,纷纷走上胡扯寺。

溘然,一道古朴沉重的铜钟声响起。

“什么!”

僧房,平躺竹床不饮水、不进食已有一月的许光,忽然惊醒。

茫然看向四周。

僧房?我的僧房?他手挠乱发,不解心想,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晕倒在巷道里了吗?

如猫捕食,他贪婪细致的思索起回忆……仍旧回想不起,那段记忆好似被橡皮擦抹去了,擦去者心狠手辣,连同余下残屑也一同撇去。

然后,他又摸了摸自己身体,在小腹上他手指停得尤为久。

“小师弟,我怎么回来了?”许光看向在角落中已然睡着的秋水小和尚问,“你怎么又在这?”

秋水小和尚闻声醒来,抹去嘴角口水后,他一个一个回答道:“师兄,你怎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师傅叫我留在这里的。”

“哦。”许光点头跳下床来,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体,在小腹上他的手指,停得尤为的久。

“他老人家,他人呢?”许光打算自己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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