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杨林和杨成俩人方才口角之际。数里外,后金军依仗兵力优势,逐步压缩明军的战线。他们知道身后有数百明军残存,本想回身消灭对方。

但镶黄旗的代理旗主巴雅喇说了,这几百人一定要留给他收拾,别人谁也不准动,否则这脸面没法找回来。就是这个决定,让后金的一众将领悔恨终生。

现在明军大部都已在山上列阵坚守,包括两千浙兵和一部分后军,双方激烈厮杀相持不下。

朝鲜军主帅姜弘立见后金军人多势大,心中便多了一份私心。他担心全军都在山上容易被后金军围困,若战局不利跑都没法跑。

而且朝鲜出兵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明廷看,何必要给他们拚死卖力的打仗?最后无论输赢死的都是朝鲜人,回国后朝鲜王廷上下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基于这种想法,姜弘立只将中营安排到紧邻明军的红脖子山高丽峰(《满文老档》天命四年)。却将已在山上布阵完毕的左营与右营重新分置山下。因这两营多有火器,便掘壕两重,枪炮层叠布列。

刘綎见朝鲜军如此布阵不禁大骂姜弘立愚蠢。山下地势开阔平坦,正利于后金军骑射逞威和重甲突进。朝鲜军火器之犀利尚不及明军,如敌军不计伤亡欺身近战,则必败。这会让明军侧翼暴露三面受敌。届时全军都将极为被动,想撤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綎考虑到的还有另一面的事情。若朝鲜军列阵于山上这局面还好办,己方寡不敌众大不了由山中向后方撤退便是了。但现在朝鲜军将其两营列阵于山下,明军怎么撤退?

若不管不顾真撤了,到时自己就会背上“弃盟友于万劫不复之地”的罪名。朝堂上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言官们,能把自己一直弹劾到死。

所以后世有句话说的好,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例如二战中的意大利,在北非活活把德军这位大咖王者坑成了破烂青铜。如今姜弘立率领的朝鲜军就犯了这个毛病。

刘綎毕竟是沙场老将,见朝鲜军暗藏私心容易败坏局势,便当机立断。命乔一琦、姚国辅、刘昭孙和周翼明等部速向中军靠拢,安排各部交替掩护准备撤出战场。

同时命人给朝鲜军送信,让他们将山下兵马撤上山,而后随大军一同撤退。

刘綎站在山头上,遥望数里外的后军车阵,心中对马进忠及余下的数百官兵心存愧疚。

若不是后军官兵拖住了镶黄旗,令敌军不能放开手脚全力而战,那么大军不可能等到后续援军的到来,也不可能如这般从容退却。

他从撤回来的后军官兵口中,已知晓了三位统军备御伤亡的事,更知晓了杨林接替杨应宗在指挥部伍。与其他的把总和哨官相比,他对杨林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如果再往高了说,他是自己及手下官兵的救命恩人。

刘綎决定要还上杨林这份人情,不能寒了这位年轻人的心。便命刘昭孙选派勇武刚毅之人杀出敌阵给后军传令,命杨林暂时以把总之职管备御事。

统御剩余官兵自寻出路撤出战场,于宽奠或镇江会合。待战后再上疏朝廷为后军官兵请功封赏。

且说朝鲜军主帅姜弘立接到了撤军命令,与副帅金景瑞一商议,俩人私心又是占了九成九。他们担心朝鲜军队上山后被明军命令殿后,做他们的替死鬼。

所以俩人决定与其这样被当做冤大头,莫不如命山下两营沿来路撤退。山下道路虽蜿蜒曲折,但总好过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在速度上也可快于山上的明军。后金军要打的是明国人,和朝鲜人有何关系?

但刘綎的军令还是要听的,所以这中营便与明军一同走山野林间。若刘綎问左右两营为何不上山,便说再上山已来不及,所以两营走别路撤退。

俩人计议已定,怕自己的心思被明军看出来,也不做出具体如何交替掩护的安排,只是命山下左右两营火速向来时方向撤退,越快越好。

后金军攻势正紧,但奈何山下朝鲜官兵用命,一时半会不见胜负。现见其向后撤退,便有人禀报代善等人知晓。

代善策马上前仔细观望,遥见朝军旌旗凌乱且部伍不整,又见官兵自相拥挤慌乱无序。

再见山上明军各部也向后徐徐而退,便知敌军这是全线撤退。立刻命正蓝、正白、正红三旗追击朝鲜军,其余人马向山上追击明军。

朝鲜军左右两营官兵未撤多远,便见敌军大兵奄至,其气势激荡无可阻挡。只得慌忙跑回原掘壕之地布放枪炮击敌。果如刘綎所料,后金军趁朝鲜军出现混乱,竟不计伤亡以重甲步卒和骑兵亡命冲锋。

朝鲜军正以枪炮猛烈轰击敌军之时,忽“西北风大起,尘沙晦冥、药飞火灭,炮无所施。”(摘自《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三对富察之战的记述。)

后金军铁骑驰突无可阻挡,朝军左营最先遭到冲击。后金军欺身近战杀气腾腾,跃马扬刀如入无人之境,杀的朝军尸横遍野鬼哭狼嚎。

朝军左营主将金应河临危不惧,竖将旗于侧,振臂呼召官兵列阵杀敌。官兵见之者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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