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师傅。”

白启之前对镜自照,也愣了半晌,他头一回穿齐全中衣外袍长裤靴子,望着里头肩宽背阔的少年郎,竟有些认不出来。

这是我?

太陌生了。

直似话本里常写的江湖少侠!

“药浴的感受如何?”

宁海禅端起茶杯,用盖子刮了两下:

“老远就闻到一股药香,看来是腌得很透,入味了。”

白启面皮一抽,自家师傅明显晓得初次药浴很激烈,竟然也没提醒两句。

果然就等着现在,好来奚落笑话。

“通体舒泰,飘飘欲仙!多谢师傅赐药!”

他抬起头,满脸写着平静二字,好像全然忘记那种全身筋肉充血发涨的酸爽滋味。

“倒也不必言谢,那一桶水八十两银子,从老梁头交付的学费里扣。”

宁海禅云淡风轻抛下的第一句话,便让白启瞬间破功。

“八十两!”

“熟地黄磨成粉,当归熬药煮水,何首乌、白芍切片,再添些党参……全是养气血壮筋骨的好玩意儿,文火慢煎,三个时辰。

撇开老刀的加工不谈,通文馆独门的秘方不算,收你八十两已是极为良心的白菜价。

我要愿意卖,三五百两都有大把人求着买,足以把门槛踩平。”

宁海禅慢悠悠抿着茶水,理所当然道。

“……师傅,敢问梁伯拢共给了多少银子?”

白启还以为药浴是徒弟的福利待遇,没想到是收费项目。

教头师傅当真行事不按常理,叫人难以猜度。

“六百五十两,差不多他的一半家底。”

宁海禅语气淡淡:

“坏消息是,你最多只有八次药浴的机会,钱就要用尽;

好消息是,你的筋骨比之前想得更好些,只需泡四次便足够了,能够省下一半的银子。”

白启略微松了口气,六百五十两泡八次澡,鱼栏的少东家都没这么阔绰吧?

“不过还有个坏消息。”

打量着自家徒弟心疼的表情,宁海禅笑意吟吟:

“今天这顿饭里,有一盆白莲子大补交精汤。

五味子、肉苁蓉、牛膝、赤石脂、海缩砂、广木香……君臣佐使搭配得当,文火慢煎一个时辰。

折算五十两。”

“……”

白启好像已经看到自个儿倾家荡产的那日到来,再难保持从容:

“我一天不到,就花掉一百三十两?”

宁海禅轻轻颔首,眼中浮现正色:

“你是通文馆门下,也是我亲自收的徒弟,要么不练功不碰拳脚,要么就该臻至大圆满,显出与众不同的超拔天赋。

用最精细的药补、食补,填补你此前的亏空,只是第一步。

别以为顿顿吃肉、吃饱饭,便够了。

食草者愚,食肉者悍,食气者寿……伱从小家境不好,打渔又吹风淋雨,起早贪黑,若非体格还成,未必熬得到现在。

尽管靠着桩功内壮外练,养足气血,又吃过大补之物,增进了三四分。

但底子远称不上厚实,等到日后破关,容易后继乏力。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武馆都讲你潜力欠缺的原因。

当然,他们只择小材,不知道大材怎么选。

我通文馆历来是只取大材,能够以武蜕凡的真正大材!”

白启咀嚼这番话,眼中浮现了然之色。

练功便像装水,突破层次的过程就是把自身从木桶换成水缸,再掘成池塘、拓为湖海、直至化作汪洋。

所以武行给出亲传名分的其中一条规矩,便是看重潜力。

这代表未来的成就上限。

“你不是打渔厉害?怎么,白记鱼档的小老板还有装穷鬼的癖好?”

宁海禅笑谑一句,讲着玩笑话。

“别巴望着师傅啥都做好,给你铺路。

通文馆这么大的家业,哪样不要花钱。

教头的名声再响,也没点石成金的天大能耐。

入门第三课,家财万贯未必本事过人,可身无分文注定碌碌难为。

赚钱都难,谈何练功?坐下,吃饭吧。”

望着老刀盛给自己的那碗大补汤,白启含泪忍痛大口吞咽,吸溜吸溜一扫而空。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

一滴都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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