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高挂白灯笼,风吹落叶飘,冷冷清清的气氛与庙会的热闹欢腾,好似阴间与阳世。

“哼哼,再过几天,还要操办一场呢。”

何重眯着眼睛,他已经学到杨猛的虎鹤十绝手,等杨泉下葬之后,也该送这个糟老头子上路了。

大宅内里安静,行在后院的回廊上,何重仿佛巡视自己的地盘,颇有种心满意足的意味。

偌大的家业,往后就姓“何”了。

东家吃下大头,总归会赏点汤水,也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尤其通过这桩差事,赢得老爷的认可,必然前程无量。

到时候进鱼栏的卫队,再做个统领,改个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干爹……”

何重拐进布置成灵堂,停放棺材的那间院子,却看到穿着麻衣的杨猛大步踏来,几乎要跟自己撞个满怀。

“那门虎鹤十绝手,你可有什么不解之处?”

杨猛眼皮虚虚眯着,让何重莫名感到心底发毛,像是被一头凶虎盯上,即将成为盘中餐一样。

“干……爹,那一招‘挖眼绝目’的手法,我有些没弄明白,该如何运劲发力……”

“我教你,看好了,拇指、食指捏紧了,许多拳脚功夫都有挖人招子的打法,但多半是取食指和中指为用,容易被防住……”

杨猛腰身如蟒蛇拧转,带起凶悍的劲风,何重抬头去看,只觉得有股煞气扑面,忍不住眨动眼皮。

“啊!”

下一刻,两指前插一钩一扯,生生扯出两颗破烂的眼珠!

不等何重更惨烈的嚎叫,杨猛横起一臂,往脖颈一挟,劲力如雷火炸开,钻进筋肉,将其性命了结。

“瞧清楚没?虎鹤十绝手,是这样用的!”

杨猛松开软趴趴的尸身,如同死狗踢到一边,举目望向如同火烧的殷红天边:

“东家?杨猛与你送份大礼,以全最后那点主仆情分。”

……

……

黑河县内城,各大酒楼、铺子张灯结彩,街道两旁行人如织。

即便天色已近黄昏,仍旧有大把的小贩、货郎吆喝,各种吃食零嘴儿的摊子支起,吸引过往的富户家眷。

道丧千年之后,许多规矩早已摒弃,多的是女子练武行走江湖,少有什么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不可抛头露面的讲究。

据说天水府身披紫绶的仙师,便就是一位坤道。

东来楼,二层雅间。

一条铁塔般的魁梧汉子大马金刀坐着,眼瞅着快要入冬的大冷天,他敞着衣衫,胸口一丛丛黑毛清晰可见,如同成精的熊罴。

“五当家,城内这边安排得差不多了,就等杨猛抬棺出街,皆是外城放两把火,再鼓噪苦役跟着攻城……这票买卖就算做成了!”

一个富商打扮的圆滚身形走进雅间,弯腰恭敬说道:

“咱听说黑河县的高手不少,什么熊鹰虎豹?都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魁梧汉子笑容玩味,好似饥肠辘辘,欲要进食:

“什么成色?”

富商打扮的赤眉贼,跟随货船混进的黑河县,通过市井坊间的蛇鼠门道,打听到许多消息:

“最厉害的那个,是曾在义海郡翻云覆雨的宁海禅,他被唤作‘教头’,没在县上。

咱们人马强壮,又有三位当家的坐镇,剩下的几人,不足为惧。”

魁梧大汉轻轻咀嚼着“宁海禅”这个名字,缓缓地道:

“当年朝天门一战,我不在场,未曾目睹此人的风采,只是大家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千军辟易,斩杀大哥,劈断赤眉大旗。”

富商油腻腻的面皮一动:

“嘿嘿,妖王已在龙坎山准备吞食雷火,蜕皮晋升,就差咱们进献的血食了。

四练宗师碰上了,也只有退避的份儿。”

魁梧汉子哈哈一笑,随后低头自嘲:

“经过这一遭,咱们不仅是打家劫舍的大贼,还成了与妖勾结的逆贼!

十年前,赤眉竖起的那杆替天行道大旗,算是彻底埋进土里了!”

富商舔了舔嘴巴,脸颊隐隐生出青黑的鳞片:

“自从大当家死在宁海禅手里,赤眉就散了,排帮发悬赏,取一贼首,赏银五十两,让那帮捉刀人发疯似的,追着咱们咬。

道官也发海捕文书,四处张贴,逼得兄弟只敢缩在穷乡僻壤,甚至披着兽皮佯装妖祸,免得引来郡城的注意。

再这样躲藏下去,真没活路了。”

魁梧汉子咧出一口森森白牙:

“二哥常说,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大哥本想为义海郡的贱户苦役打出一条活路,可惜……造化弄人。”

他两指一抹,划过眉毛,殷红的朱砂如血滴落,染得赤红。

“这辈子,做不成佛,也难当人,只能从贼,再从妖了。

赤眉贼中八臂猿的恶名!理应再响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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