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张重辉没有再回答,目光却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飘向了正在发愣的于慎行。

这下子,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于慎行身上。

“是你!还是你背后的申时行?”张诚直接对于慎行发出了质问:“好啊!申时行也想学张居正,来个‘吾非相,乃摄也’不成!”

事发突然,于慎行一时间只觉得百口莫辩,竟连记录都忘了。

“于大人,记得记录在案,可千万别写漏了一个字啊。”任养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道。

于慎行是茫然的,他不知道张重辉为什么会在那种关键时刻,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这下好了,害得他也被牵扯进来了。

于慎行心里是没底的,关键在于他不知道申时行到底有没有另外派人偷偷教张重辉说这些话。

回想起之前和张诚他们争执时,张重辉一直都在旁边默默听着,如此一来这孩子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是申时行的人。

别说一个六岁娃娃被那么多大人咄咄逼问了,哪怕是一个成年人在受到这么多人质疑时,紧张害怕加心虚之下,下意识间看向‘队友’可谓是十分正常的一个举动。

“难道说,真的是申时行另外派人教的他?”于慎行心中怀疑道。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在怀疑,他们怀疑对方,怀疑队友,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

尽管如此,他们都没有怀疑过这位六岁的孩童。

在他们眼中,一个六岁孩子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更不可能说出那些话,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看着眼前这些互相怀疑的‘大人’们,张重辉心间冷笑。

他始终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事情要是糟糕到了某种程度,干脆就让它彻底乱起来!

来吧,都卷进来,都乱起来,越乱越好!

谁都别想好过!

……

事到如今,再这样审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

不论众人怎么逼问张重辉的背后之人是谁,他始终都是回答:“我背后没有人,都是我自己干的。”

众人当然不信。

邱橓主张对张重辉用刑,于慎行则是极力反对。

若说一开始,于慎行反对用刑是因为于心不忍,现在就不太一样了。

比起刚开始时的于心不忍,于慎行现在更害怕的是张重辉因为受不住刑罚,而供出那‘背后’之人。

尤其那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首辅申时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众人也只好草草收场,不欢而散。

然而散场之后,众人却都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回到各自的临时住处,开始奋笔疾书,连夜写信给自己‘上面的人’,说明今日发生的这些诡异事情,并请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许是害怕再出人命,邱橓下令将被关押在中院刑房的张家人全都放了出来,尽管如此,张家人也仅仅只能是在张家大宅内活动而已。

毕竟锦衣卫虽然停止了抄家,可整个张家仍旧被围得水泄不通,吃食也是由官吏定时发放。

如今的张家可谓‘一穷二白’,但凡是样能搬走的东西,都在查抄时被搬走了。搬不走的,也被查抄者们给砸了个稀巴烂。

江陵的雨淋淋漓漓,京师的天却是艳阳高照。

时年二十一岁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他在京师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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