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被钉子划伤了。”

何乐生缩了缩手腕,纱布隐藏在衬衫里,他的白衬衫领口有一小块姜黄色的污渍,像是刚刚弄上去,只来得及擦拭,却还是留下痕迹。

柯骆感觉他也没有那么完美。

“钉子生锈要打破伤风。”

“嗯。打了。最近服务中心的事情太多,我来晚了。”

“不晚,我没什么事。有时间你可以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还有,你不用为了跟我找共同话题去玩手游,我不怎么玩手游,而且你说的那些手游也太老了。”

何乐生失笑,“这么明显吗?”

柯骆也笑了,他发现自己和何乐生一起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他们已经认识了五年。

又过了差不一年,他和何乐生已经成了朋友,何乐生问他:“你要不要来补习。”

柯骆一惊:“你怎么知道?”

在不出门的第六年,柯骆短暂地离开了家。

柯骆想成为医生。

医学是理论和实践都非常重要的学科,他无法通过自学就掌握所有知识,他不得不考虑获得高中文凭再去考大学,但他无法进入满是同龄人的环境。

偶尔他会想起那天,他被套进袋子里,他们冲他踩过来,他能听见他们的笑声,好像被袋子套住的他已经不算人了。

他曾经在网络上搜索过那起事件,相关的报道很少,仅存的几个页面,确实大多数人都站在他的这边,但总有人在下面留言。

“我认识柯骆,他根本不像你们说的那样,他仗着家里条件好,根本没参加入学考试。特别不合群,成天就打手机游戏,明明学校不让带手机,老师也不管。他爱打小报告,总是讨好老师。他父母过年还在扬城国际大酒店给班主任一家留了一桌8888元的年夜饭。别人打他是不对,那他就能把别人弄死吗?别人就没有父母吗?防卫过当不知道吗?”

他是参加入学考试考上的,但他确实有手机,不过没打游戏。他父母请过班主任吃饭,但不是过年的时间,吃饭花多少钱他是真不知道。

网络上的自己很陌生。一想到发出这些消息的人就在他身边,看到的他是这幅样子,他就感觉无法呼吸。

他太久不出门了,一出门就会感觉不舒服,电梯、花园、商场,哪里的人都太多了,都在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评判他。

他也不喜欢打游戏,大多时间在网上闲逛,他并未特别招募群友,但痛苦本身有气味,像是花蜜一般吸引着有隐情的群友。

柯骆这才发现,这世上的恶意有时毫无缘由,长得胖的人,口吃的人,身上有异味的人,头发有自来卷的人……

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同,就可能在人群中被识别出来。甚至还有的人,仅仅因为是家里第二个孩子就被讨厌,真可笑,他的父母将二儿子当成珍宝,却偏偏有父母把第二个孩子当成灾星。

这世上原来有比他更孤单,更惨的人,他们可以互相理解。只是在群里互相说说话,他们就感觉好些,柯骆甚至还给一些人建议,他给了一个被骗去外地打工的女孩回去的路费,还告诉她怎么圆谎,才能不被父母责骂,女孩哭着给他发来了语音感谢他,说他是个好人。

他也可能帮助其他人吗?这感觉真好。在这个群里,他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他想尽自己所能帮助群里的人,尤其在他遇见一个受到父母虐待的女孩之后,她年纪还小,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给她一些钱,让她去看医生,可女孩说父母不让她去,父母总是强调她是个撒谎的孩子,偷窃的孩子,说脏话的孩子,周围没有相信她的人,包括医生。

柯骆想帮她想其它办法,但那天之后,她就消失了。他找不到她,第一次,他意识到单纯网络上建立的关系如此薄弱,钱也有做不到的事。

这时的他才冒出了成为医生的想法,钱他有的是,如果能够用钱来帮助别人,他一定会去做。但他清楚,他们这样的人只会跟信任的人交流。如果他掌握了医学知识,也能帮助他们。

除了群名的由来,其他事情徐子虞已经知道了。

她通过一个偶像的粉丝群,加上了柯骆的之前同学微信,这位同学靠在网上推销转运术为生,徐子虞买了一个“化妆改变面相”的套餐,她假装是他们学校的学姐,聊了几句提起了柯骆,那人就嘟嘟嘟把柯骆的事全都说了。

不仅如此,这位同学还透露,有次看到柯骆在咨询培训机构课程,她假装她妈妈打电话到培训机构抗议,告诉他们不要成为“培养杀人者的杀人机构”,培训机构承诺一定不会让柯骆入学,她还专门报了那家机构的课去确认。

徐子虞了解完详情后,就将这位自我意识过剩的大小姐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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