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功他们也一起回来了么?”萦芯也替阿月高兴。
“还没,说是明天送老主出殡后再一起回。”
好吧,也算他们最后送外翁一程。旋即萦芯又有点发愁,“他们来了住哪啊?家里也没那么多地方吧?”
这就把阿月也问住了。
“算了,再想法子呗,明天再说吧。”她做了能做的,剩下的让她耶娘愁吧。
洗过脸再洗了脚,萦芯脱得只剩肚兜兜,倒头就又睡了。
阿月捏熄了蜡烛,怔怔的瞅了小娘好一会儿,才退开两步,悄悄摸摸的给萦芯磕了头。
阿月踩着一地银光回到女主人的内室,见榻上只大娘一人面朝外侧身而卧,红肿的双眼微合,就要睡去。
她轻手轻脚的捏熄女主人床前的蜡烛,端着她用完的水盆去了厨房,遇到了也来倒水的阿登,便问道:“怎的郎君又回书房去睡了么?”
“回来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过,不知又被什么气狠了。”
阿登接过阿月手里的盆子,哗啦一声将水倒在厨房侧面的沟渠里,又甩了甩,才还给阿月说:“别管了,早点歇吧,明个还得早早的去。”
阿月心知郎君是因为小娘跟人要阿耶他们的事情生闷气,呐呐不敢言。
回到内室,见女主人已睡熟,不敢做声吵醒她,便也不去拿自己的铺盖,仗着天暖年轻,枕着手臂躺在外间的席子上,睡了。
翌日,三主二仆还是踩着一地星光前去曾宅送灵。
到曾宅门口的时候,舅舅家的仆从已在门外巷子里装车,阿功还穿着那漏小腿的连衣裙,正在往打头第一架牛车的牛头上系白绫子。
封棺。
嗣子摔盆。
起灵。
萦芯一家三口在前跪伏在地上,和身后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仆从哭嚎着,送六个健仆抬着的棺木上了那架挂满白绫子的牛车。
太阳升起之前就得出城,然后舅舅一家三口就要送外翁回曾家祖坟,与等了多年的外姆合葬,入土为安。
这时候萦芯还不知道,外姓人未经允许是不能去人家祖坟拜祭的,这一别之后,她们娘俩只能每年在家遥祭外翁了。
一直送到城外三里的城碑下,被哭的肝肠寸断的阿娘死死抱在怀里,萦芯默默的想:“以后阿娘就是孤女了……”
“莫哭。”
直至舅母家的车队连烟尘都看不见,阿耶才扶起阿娘,“当心身子。”
阿月也站起身子,一手扶着女主人站稳,另一手接过小娘抱在臂弯。
萦芯坐在她的小臂上,这才看见她身后还站着包括阿功、阿诚在内的七个老头和一个老妪。
八个老仆一人背着一个小布包,只阿功和阿诚穿着勉强全身的丧服,其他六人只扯了一些白麻布系在头上。
原来他们不能出现在丧礼上不止是因为舅舅家觉得他们粗鄙,还因为不能全礼,怕让客人看见笑话……
阿功和阿诚毕竟经常跟外翁出门,见过点世面,看见萦芯一家转回头,就赶紧领着几人一起给三人磕头,七嘴八舌的见礼:“见过郎君。见过大娘子。见过小娘子。”
萦芯虽然自认为是好心办好事,但也知道这事儿太戳阿耶肺管子,就一声不吱,直接伏在阿月怀里装不存在,只竖起耳朵听她耶娘怎么处置这几个老仆。
毕竟都是妻子那边的家产,阿耶一贯是不管这些的,直接带着阿登上了牛车。
阿娘倒是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阿功带着几个老头直接去庄子上安置,只留下那一个老妪回家。
外翁给女儿留下的庄子在城的另一边十多里外。此时天刚大亮,想着天黑之前他们也能走到。
萦芯带着阿月使了一招尿遁,趁着耶娘上车后有车帘子挡着,从腰袢的素荷包里摸出一个高粱米大的小玉珠递给阿功。
早上趁着大人们没注意,她偷偷拿了放在身上,就是为了防这一出。
萦芯才三岁,没怎么出过门,也不知这一个小玉珠能换多少钱,想是抵七个老头这一路的饭钱绰绰有余。
这玉珠她有一小袋子,是当时外翁教她数数时,放进她玩具箱子里的。
估计阿功也认识,接过来一看就泪崩了,喘着气音说:“小娘……这太……这不成的……”
萦芯不跟他掰扯,拽着频频回头看阿耶的阿月上了车。
萦芯怕挨骂,上车就钻进阿娘怀里装睡。
阿耶还是闭目养神,阿娘也是满腹哀思怔怔不语。车前仨仆人也怕惹到主人,不敢出声。
回去的一路上还是只有牛蹄嘚嘚,车轮哑哑。
从今天开始,萦芯和阿娘就要开始为外翁守孝,萦芯五个月,阿娘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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