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起身,回屋取出一件厚实披风,撑开盖在楚凡身上。

他拿着那件米黄色的外衫,坐在楚凡旁边,纤细的手指缓缓划过衣料上的刺绣。

林飞轻轻问道,“少爷,尹风并没有杀……‘周成师父’,对吧?”

楚凡皱眉,本以为这件事,随着尹风的败亡,可以尘埃落定。林飞忽然提起,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林飞低哑言道,“少爷的好心,我是知晓的。一个尹风已然实力超绝,更何况,还不止一个尹风。而我,却连灵力都不具备,只凭一身粗浅武功,妄想做什么,终究太难。”

吧嗒!吧嗒!

泪水滴落在衣服上,却无一点呜咽和抽泣。

林楚凡用没受伤的胳膊,使劲儿挠了挠头,十分懊悔。没事儿瞎伤感个什么劲儿,没喝到酒不说,还带坏了林飞。

他安慰道,“这事儿,我一直不说,是想引导你,误认为尹风已死,师父大仇得报。你如何猜到的?我自认为隐瞒得很好。”

林飞抹了抹眼睛,“少爷可还记得,临走之前,带我们出城去了一次乱葬岗。那时,没找到坟头和墓碑,你只沮丧和气愤,并无大仇得报欣慰,或是如释重负解脱。”

楚凡恍然,“原来,是我演技太差。早知如此,当初应该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一场。做戏做全套,没这么多麻烦。”

林飞刨根问底儿,“那少爷现在能告诉我么?我清楚自己的力量,远不及成事。只是,我想知道。”

林楚凡无奈道,“你先不哭,我告诉你。赶紧收拾一下,不然有人进来,以为我欺负你。”

楚凡拉扯一下披风,盖住自己,“我将前后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师父的死,直接诱因,应该是我走丢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是被叶霜掳走的。这段,之前我们解释过的,根本不关师父的事。”

他停了一会儿,见林飞信以为真,才继续说道,“但有人急于给这件事定论。所以,师父不幸,成了替罪的。按照这个思路猜测,急着推卸责任的人,才是实际上应该负责的人?只有罪人本身,才急着找人替罪。”

林飞闻言,红肿的眼睛忽然一亮,又慢慢收敛,黯淡下去。

林楚凡看在眼里,并未挑明,推断道,“再结合尹风当日言辞,动手的应该还是暗影楼。但他说‘楼上的人’,应该是比他职级更高的人。师父、我,顶多再加上熊宝,我们几个何德何能?竟能惊动比尹风更高层的大人物。这才是最可怕的。”

楚凡转身,拉扯一下披风,“现在明白了。我也没有完全弄懂,所以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见林飞将信将疑,他索性再进一步,“还有一个比这更诡异的地方。雪域叶霜抓人,暗影楼派人收尾。简直天方夜谭!若他们想杀我,按照我当时若鸡一般的实力,直接动手即可。何苦绕个大圈?”

楚凡挣扎站起,紧了紧披风,“这些事情,心知即可。没必要每天都翻出来,折磨自己。屋子收拾好了么?我也困得差不多,该睡了。”

他一犯困,容易觉得冷。

林飞收起衣服,边走边折叠,“基本收拾妥当,少爷进屋休息,我去下人房那边。”

楚凡颇为好奇,“我的新屋不够大么?你去下人房。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决定和家丁一起,还是想和侍女们一起?”

确实是个好问题。

林飞也意识到不妥,解释道,“这里的院子比较小。我和火苗姐之前安睡的地方,这里没有。”

林楚凡倒是乐观,“没有就搬到屋里,最多加张床。你、我、熊宝住一个屋子,没问题的。回头让火苗去楚夕那里,就这么定了。”

两人进了屋子。

一直睡到次日下午,楚凡才幽幽醒来。林飞帮他换了药。

门外,熊宝已在院子里趴好久,听到屋里的呼吸声,『就知道,这懒鬼还在睡觉。』也就没上演破门而入的戏码。

府内一片忙碌,洒扫归置,却不见张灯结彩。倒是下人们的赏钱没少发。

林凯已经放话,除非必要采买,一律不准出府。尤其是林楚凡和林楚夕。

炽焰城的禁足令。

楚凡提着半路缴获的长剑,前去给大哥献宝。却听闻父子二人在书房议事。

林楚凡掉头就跑。

林府书房,父子两个正摆弄瓷器、玉器。

林凯拿着轻纱,小心翼翼擦拭着,一只,一只,挨个摆好。

他寻个空闲,抱怨道,“让你教他读书写字,你都教些什么?我看着,楚凡的心思比你还要深些?”

林浩把箱子里的器物取出,放在桌上,等林凯亲自动手。回道,“这些年,每次教他诗书,必定哈欠连天。只要讲些故事,必然听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楚凡聪颖,父亲不必过多担忧。反倒是二弟,死得何其冤枉!”

林凯放下手里的小玉杯,嘱咐道,“你二弟的死,我也有些责任。杀他的人,已经被楚凡料理。此事,今后不要再提,免得他们神伤。”

他摆手,让林浩也坐下,“听闻大战期间,你被软禁在京师之地,不得外出。此间利害,想必你心里有数。我们虽配合国主,极力促成南北和谈,但牵扯实在太大。福祸难料。你以后行事,更要谨慎些。”

林浩点头应承,给父亲添了杯茶,起身接替摆放归置的任务,一件件拾掇起来。

“咚,咚……”

林凯喝着茶水,手指敲打桌面。喃喃道,“若我所料不差,为父留在王城之地,国主会放你外出为官。这个锦囊,你收好,千万不可遗失,否则必有株连大祸。”

他从袖口取出一个黑乎乎的布包,递给林浩,“若在外面,听闻家里出什么事。不要急着回来,届时打开锦囊。此物能助你设法保命,留我林家一脉香火。无事不可擅自开启,否则必有灭族之祸!”

见父亲言之凿凿,神情肃穆。林浩收好东西,不敢多问。

晚饭随意吃了些。

楚氏身体不适,未曾出席。一路舟车劳顿,大概需要静养许久。

众人随便吃了顿不太团圆的家宴。剩下大堆酒菜,分给仆人。

后院,楚凡屋顶。

睡过大半个白天的皮蛋小队,在此集结。一人抱着一壶果汁,插着熊宝出品的吸管,美滋滋地喝着。

听远近相闻的爆竹声,看漫天灿烂的烟花。夜风吹来阵阵烟尘,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楚夕不甘心,开始蛊惑,“楚凡,明日我们出去玩吧。进城时走得匆忙,还没有仔细逛过炽焰城。”

林楚凡矢口否决,“想都别想,老头子的禁足令一早就下过。你忘记这一路上的凶险么?我们人虽到了这里,但那些想杀我们的人,是否罢手,很难说。”

楚凡受伤时,都比较聪明。

楚夕笑弯了眼睛,看着远处炸裂的焰火,“可惜了。我命理天才,竟不能给京师的百姓指点迷津。我答应陆公子,和他一起摆摊的。”

林楚凡撇嘴,“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楚夕突然不开心,“林楚凡!我讨厌你!”

自己说什么他都反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委屈道,“熊宝!接我下去。我不要和林楚凡待在一起!”

熊宝正在地面看烟花。它太重,上不得屋顶,不然要连夜修理房子。

『想玩滑梯,直说呗。梯子就在一边架着,非要我来接。』

熊宝仍是喷出一支巨大的吸管,一头接到屋顶,另一边弯着落地,尽可能减弱冲击。

仍不放心,熊宝自己堵在滑梯出口,看着楚夕抱着果汁向前一扑。

嗖……啪唧!

楚夕笑着撞了熊宝满怀。许是她好久不玩,突然滑一次,蛮开心的。

与此同时,炽焰城,王宫。

一处宽阔明亮的宫殿内,侍从们接连不断传入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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