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灵。”白麟再次喊了她一句,似乎是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轮椅上的女子仿佛陷入了梦呓:“我不想他一错再错了,人总有生老病死的,何必强求。”
“我也想强求。”白麟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语气哀伤到不能自持,“湘灵,如果我也想强求呢?”
“那不行。”她调皮地抽出手,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将什么复杂的感情掩饰过去。
她看着放在旁边的红色长剑,一勾手将它用力握住。
她一直温柔的脸庞上忽然浮现出钢铁般的坚毅:“白麟,你是我出谷之后救下的第一个人,那一年我才十五岁,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倒在雪地里,我想着一定要救活你啊,不然我就是出师不利太晦气了!还好你很争气,那么重的伤竟然真的缓过来了,我很开心,之后我又救过很多很多人,但再也没有像那次一样开心到仿佛能飞起的感觉了。”
“等你伤好,我们结伴而行,又遇到了很多人,那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
“湘灵,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可不要认识他们,尤其是……”白麟欲言又止。
湘灵摇头又道:“后来师父病重垂危,你们陪我一起返回绛雪谷,师父在临终前将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告诉我们‘黎明将至’。”
“这是绛雪谷月神娘娘传下来的一个预言,说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群心怀大志的年轻人能得到四灵神君之力,为这片黑暗的土地升起崭新的太阳。”
“为了实现这个预言,我们东奔西走二十年,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四灵神君,引天柱架起了羲和城。”
“羲和城架起之后,天下初定,一片欣欣向荣,只有我……只有我很不争气的病倒了。”
“湘灵,那不是你的错。”白麟严厉的纠正了她的话,“若不是这些年他太过冲动,你也不会屡次救他落下病根。”
湘灵摇头:“他很优秀,没有他,就没有羲和城,我救下的不是普通人,是这片大陆的希望。”
白麟眉头紧蹙,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湘灵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矮桌上的那些药材:“白麟,人终究成不了神啊,谁也不曾料想,希望会有变成绝望的这一天……他为了给我治病犯下大错,我不能置之不理。”
“湘灵,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不好,是我钻研出了那种法术,要不然……”白麟竟有些哽咽,眼眶微红。
湘灵笑呵呵的打断他:“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创造出来的那种法术是甘愿以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人,而不是像他那样剥夺别人的生命自私为己,如果只能以这样的方法活下去,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高靖舒的心中剧烈的一颤,法术……难道是一百年前白涉水所用的那种法术?
“白麟,强夺他人的性命之后,逝者无法入轮回,会化为厉鬼魔物长久地游荡于世,如今下层已经越来越多的出现魔气,事情因我而起,我必须担起责任。”
“我要去阻止他,二十年啊,我不能因为自己,让一切前功尽弃,白麟,我没有把握能赢他,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星渊了,但我必须要去,我是唯一有资格杀他的人。”
“星渊!”众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万万没想到会从千年前的记忆片段里听到开国皇帝的名讳!
湘灵看着半蹲在她身前的初代白王,谁也看不懂她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在浮动:“白麟,我说过你是我出谷救的第一个人,那一年我壮士雄心幻想自己能成为拯救苍生的神明,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伟大。”
“这段时间我住在绛雪谷,也以师父留下的法术尝试窥探天机,可惜我是个剑修,要是有你一半的法术天赋,也许我能看的更清楚一点。”
“白麟,我看见这片大陆出现了一明一暗宛如镜裂的景象,劫难始于当下,影响却一直延伸到五千年后。”
“镜裂?”这两个字让初代白王肩背紧绷,如临大敌。
湘灵将那朵红雪花从发髻取下,认真递到他手里:“如果我失败了,镜裂的灾难立刻就会让这片大陆覆灭,但这枚雪花的力量一定能保佑你,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希望你能平安。”
“我和你一起去。”白王紧握着红色的雪花,全然没有注意到手心已经被刺破出血。
湘灵摇头拒绝:“不,不要插手,即使我这次成功了,镜裂之灾也会延续,你必须活下去,你的光芒能照耀到五千年后,这片大陆会在五千年后迎来决定存亡的时刻。”
白麟哑然,很久才用干涸的嗓子艰难地回答:“湘灵,五千年太久了……我们都不是神,你却要我去救五千年后的世界?”
她终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是个身材娇小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女人。
密室里昏暗的烛光将她手持长剑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也让高靖舒的目光赫然紧缩成一点:“师父……她就是烛台里那个教导我们练剑的女子!”
“白麟,再见了。”她淡淡开口,湖面上的幻象在这一瞬间完全散去。
两柄长剑隔着五千年的时光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无声诉说着五千年前隐秘的诀别。
雪主剑上的红色雪花就是当年湘灵送给白王之物,但潮汐之石是如何而来却依然是个谜团。
云钰摇了摇呆在原地的高靖舒,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不会是要去刺杀皇帝吧?”
众人一起将目光转向玄王,希望能从这个位高权重的少年王者身上得到答案。
玄王也在沉思着这种可能,淡淡回道:“星渊帝四十六岁那年才因病去世,要么她想杀的人不是他,要么就是刺杀失败了,不过……”
他这一停顿,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玄王托着下巴沉思许久:“不过星渊帝晚年和白王的关系确实不好,据说他四十岁那年第一次感觉身体不适,几经调理始终不见好转,因为早年忙于政务一直未曾婚娶,朝中的大臣劝谏他要为后世做打算,于是在他四十二岁那年,从四王族内挑选了数位品学兼优的女子立为了皇妃,又为了防止他们争权夺势故意空下了后位。”
玄王笑了笑,压低语气:“说是四王,其实只有三王挑选了族内的女子送进了宫。”
他悠长的叹息,仿佛也在回忆着史书上某些隐秘的反常:“至少在那个时期,星渊帝和白王之间应该已经出现了什么无法调解的矛盾,白族也因此失势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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