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很喜欢言犀眼中的错愕和绝望,他盯着众人惨白恐惧的脸色,眼睛里有血光闪过,大笑起来:“不枉我特地指到这里,又一大早过来挖坑,封山之前还有这样的猎物,真是让人高兴!”
阿縢将言犀和金容护在身后,盯着凉管家的血从衣服里渗出来,强忍恐惧,对男人说道:“……我们没有银子,不过是普通人家,去投奔儿子……”
“普通人家可不用遮面,”男人轻笑:“普通人家也不是那么吃饭的。”
“你、你从昨晚就、就……”阿縢双腿发颤,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帮助,叹息一声:“我们还以为碰到了好心人……”
“哼,我那婆娘蠢笨,我可不蠢。山路危险,你们明知道危险还要走,只怕是见不得人吧?可惜,前面已经没路了。”阿縢有些发颤的声音没有打动男人,他挑挑眉,越发兴致盎然:“听说京里最近不太平,让我瞧一瞧,是哪家的小姐逃出来了!”
说着,他狞笑着就要朝阿縢扑来,一旁倒地的凉管家却比他更快,他猛地冲了起来,死死抱住男人朝旁边冲去,那男人没想到他心口中箭还能爬起来,防范不及,手中的弓箭也没有抓稳,一支箭矢忙乱的射出来,盯在歪斜的马车上。
“快跑!”凉管家大叫着,手中一把匕首朝男人狠狠刺去,那猎狗看到主人被袭击,低吼着冲上去,一口咬在凉管家胳膊上,他惨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胳膊狠狠一甩,那狗便嗷呜一声被他扔了出去。
“凉管家!”言犀吓得大叫起来,她看到凉管家手上的血,眼泪冲了出来,阿縢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她便要跑。
“可恶,站住!”
男人怒吼起来,怒目看向死抓着自己不放的凉管家,眼里狠毒更甚,将手中的弓箭扔到一边,从腰侧拿出一把匕首狠狠朝他脖子刺去,又对猎狗大声命令:“追!”
那狗便从原地腾的起来,低吼着朝阿縢几人扑上去,仿佛她们是羊群或鹿群,跳跃着要将她们往旁边的树林里赶去。
“去官道!快!”
阿縢叫嚷着,使劲儿将两人往前推,金容似乎十分怕狗,不住的哭着,一丝往日的平静都看不到,只是抓着言犀不敢松手,踉踉跄跄的往前跑。
那狗看到软肋,越发朝金容扑去。
阿縢更加哭吼起来,她捡起一根枯枝,狠狠朝那狗挥去,猎狗被她打中,吃痛怒吼,恼羞成怒,兽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一双眼睛闪出绿意。
眼见猎狗流着口水扑过来,又见凉管家死死抓着男人,任他如何刺都不发出一点声音,阿縢心里绝望恐惧,却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她将两人往官道的方向一推,自己却站住,拦住那狗,头也不回的喊道:“……快跑!那边的岔路去官道上,快!”
两人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言犀哭着喊道“不要!”金容先反应过来,咬牙抓住她,朝来路跑去。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谁!”阿縢的声音苍老嘶哑,却仿佛能穿破一切:“记住夫人的话,活下去!小姐!活下去!”
她的声音淹没在猎狗的吠叫声中,言犀被金容拽着朝前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她看到阿縢举着手中的木棍朝猎狗挥舞着,陪伴祖母一辈子的阿縢,总是笑着的阿縢,脸上被狗咬出血来,瘦小的背影却一步也没有退让。
而更远处,那个男人一刀刀刺在凉管家背上,凉管家仿若不觉,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方向,仿佛还在喊着:“快跑!”
“不要……”言犀忍不住喊着,她不明白世界为什么会这样,她大哭起来,拼命喊着:“不要!金容!不要……!”
金容也回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转过头去,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她死死抓着言犀的手腕,连一步也没有停下,只是不断的跑着、跑着……
言犀眼前的风景被泪水淹没,明明是一条泥泞的土路,明明只有一个男人和一条狗,却让她想起那天晚上汹涌的马蹄声、隐约的人语和天地间狂乱的风,这风一再吹过来,树林发出“哗啦”声响,仿佛有无数人在两旁埋伏,随时要冲出来。
冲出来杀她!
她恐惧伤心到极点,渐渐连哭都哭不出来,剧烈的奔跑让她喘不过气来,肚子喉咙热疼成一片,金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抓得她手腕生疼。
树影婆娑,她们不知道跑了多久,岔道出现在眼前,金容终于有一刹那停顿,回头看她一眼,又拖着她朝着官道跑去。
“金容……阿縢婶她……”言犀一边被动的跑着,一开口,空气就呛到肺里,让她恶心难受到要吐出来。
金容不回答,她拽着言犀穿过长长的斜坡,一直跑到路边,宽大的官道上却不知为何,连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却有一辆马车——官道的另一侧,四头骡子正在无聊的踢踏着腿脚,它们拉着一辆巨大的马车,用脏兮兮的厚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马车上没有人,骡子摇头晃脑,似乎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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