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扶光轩。
宋念卿又四仰八叉的躺在了罗汉床上,两眼直直的盯着顶上的平梁,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有人进来了,脚步很轻。
他眸子一顿听出了是谁,闭了闭眼缓缓问道:“怎么说?”
御风近身,弯腰抱拳,“她确实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什么病?”
“心口疼,据她说是被马管事踹了一脚,但也作不得真,她好像有点疯癫了,见了属下一个劲的喊大公子,还说了一堆胡话。”
“然后呢?”
“属下看过了,肩上没有任何印记,连颗痦子都没有。”
“啊……”宋念卿听罢,挠了挠额,平添了几分烦躁,忽然转眸,瞧着御风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你倒是瞧的仔细。”
“……”御风脸有些红,低下头去,心说哪里及的上你啊,一上午看了一群女人。
“你说那个人去哪了呢?”宋念卿眯着眼睛,“发卖了?去下面园子了?死了?逃了?”
御风张了张嘴,犹豫着要不要说。
“这样!”他坐起来,“马上你让李管事把每个庄子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子抄一份名单出来,就说咱们严格按照朝廷的意思去下面挑选合适的人手,但凡符合条件者都有机会。然后从明日开始我们每个庄子都跑一趟,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另外……让他把十年来发卖的婢女……哦,先不着急,先去过庄子再说,也许到不了那一步。”
话说完,他咬着嘴唇细细思索,忽然看御风还在屋里,纳闷道:“怎么还在?听不懂?”
“听懂了。”
“那还不快去!”
御风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
“爷,您确定看到她左后肩上有一双蝴蝶印记了?”停顿了一下,“属下的意思是您当时都给打了两天两夜了,又是倒挂着的,会不会头脑发昏看差了?”
宋念卿抱怀,舌头抵着后槽牙,眼睛睇着他一眨不眨,好像在说老子眼又没瞎!
御风感觉不对,往后让了让,却又努力的在作死边缘徘徊,“爷,属下觉着那个人应该不在府里了,您查了一上午,看了那么多没一个是对的,别说蝴蝶印记了,连个大点的伤疤都没有,顶多是个小痦子,属下觉着您一定是累极了,产生了幻觉。”
宋念卿不语,咧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笑的御风都有些发毛。
“你说完了?”
“……嗯。”
“我叫你觉着!我叫你觉着!”宋念卿突然出手拍他脑袋,又快又狠。
方才他在琼花厅胡说八道一通,为的就是正大光明又不露痕迹的找到那个后肩有双蝶印记的女子,现在居然有人怀疑他,说他看错了,哼,真真是找打!
“啊!啊!属下错了,属下立即去办!啊!”
“呃!好疼……好疼……”君梨嘶哈着气,“这药好奇怪,一接触皮肤就疼。”她攥紧了拳头,额头又在冒汗了。
“可是伤口真的见好了呢,都没那么肿了。”
“真的?”
“嗯嗯。”云裳认真的涂抹着,“早上见您还睡着就没舍得叫您,小姐,您昨晚肯定睡的很香吧。”
君梨点头。可不是,被她夺了针线早早睡了,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感叹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背上一轻松人就舒坦,好像一个晚上都没醒。就是胸口不好了,一阵阵的疼。”
云裳说道:“那肯定的,一直趴着睡能不疼嘛,再忍忍,过两日就能躺了。”
“嗯。”
云裳给她披上衣服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她左肩上的那个印记,小心翼翼,“小姐……”
君梨侧首,对着她微微一笑,“怎么了?”
“小姐,当初老爷给您烙上去的时候肯定痛极了吧?”
她否认,“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嘛,还好。”
“你骗人,烙的这么清楚,肯定很疼。”
“疼也忘了,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嘛。”她伸手摸在上面,百感交集。
那是一对蝴蝶的烙印,翩翩展翅,清晰可见。
四岁那年,离边关最近的赤海城突遭敌国袭击,无数骑兵冲了进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与母亲跑散了,独自流浪了两日。后来父亲和他的同僚宋留春杀退了敌兵,在破庙里找到了她,彼时母亲也被找回来了,三个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回家当日,父亲便将母亲的金镶琥珀双蝶钗烧红了烫在她的左肩上,随后母亲和父亲也是如此。父亲说以后若有不慎未必能即刻找到,只要有了这个印记,不管容貌如何变化,就不怕寻不到了。
如今,印记还在,可是父亲母亲却不在了……
君梨暗自叹息,穿好衣裳坐了起来,“对了,大公子的那件斗篷我看过了,有好几朵红色腊梅需要重绣,针法挺特别的,我得琢磨琢磨。另外,它那个丝线非常讲究,我们这里没有,如果去跟管事要必然问东问西,到时候扯出给大公子补斗篷的事就不好了,你还是抽空去趟叩玉轩让他把丝线备齐了吧。”
“嗯。”云裳应着,奇道,“我们给大公子补斗篷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大功一件嘛,那是他外祖母的馈赠之物,无人能补,夫人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有所改观,喜欢上了您呢。”
君梨摇头,“我若父母均在,即便有了婚约也是不能与他私相授受的,更何况咱们还住在此处。”
“也……没什么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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