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见我这么肯定,终于拿起笔,在生死簿上写起来。等他将笔放下,我长舒了口气,事情看来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小邋遢,这次你是跑不了了。李白又打抽屉,拿出张盖着户籍科圆章的纸来,在上面又开始写着什么。写完后,李白将纸交给张有钱,眼睛却瞧着我:“记得带诗集,一定哟。”说完,他一挥手:“你们排队去吧。”
“排队大概能排多久?”我不放心地问。
“这个就说不清了,最少需要三五天吧,排个七八天也有可能。”李白捋着胡子说。
三五天,我可等不得,明天那个史珍香就要过来了,我还急着收房租呢,不能为了张德率的白条而损失立刻到手的两张红色大钞。这年头,我能允许牛肉是假的,我能允许鸡蛋是假的,但我绝不允许装进自己口袋里的钱是假的。
我焦急地看了张有钱一眼,张有钱很懂得央求李白:“李老,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赶时间?”
“其实呀,也不是没有办法。”李白拉着长腔说。李白这不是淋尖踢斛,而是赤裸裸的索拿卡要。
“这次准备不足,下次一定将材料准备齐全。您老放心吧,下次一定注意。”张有钱很懂得地献着笑说。
“记得还有诗集和五粮液。”
在得到我们肯定的回答后,李白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我在下面怎么看怎么像脸上绽放朵菊花来。李白又打开抽屉,拿出张纸来,又掏出个圆章来,在嘴里哈了几口气,重重地在那张纸上敲了敲。敲完后,李白又对着那张纸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交到张有钱手里。对张有钱说:“好了,你们就直接过去。这次没问题了,记得诗集和五粮液。”
事情就这样完了,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我不知道是怀疑还是不敢相信,就愣愣地站在那儿,脑海里一片空白。等张有钱扯我,这才反应过来。很多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们的生命总结起来就俩字:生,活。哲学家也要吃饭,马克思也要生孩子,你还想那么多虚头八脑的做什么?
在路上,小邋遢忧心忡忡地问张有钱:“你看了没?我下辈子怎么样?”
张有钱没有回答,而是将李白写的那张纸拿出来,递给了小邋遢。我凑过来,看到上面写着:“5月31日上午11点北邱市第一人民医院918床马兰芳”。小邋遢又翻看着另一张纸,原来是一张通行证。上面的字很眼熟,我想了会,才想起这是冥府流行的楷体字。
我问张有钱:“你知道他父母亲的资料吗?”现在,我有点好奇李白究竟能给小邋遢安排个怎样的人生,是“船震”还是赛跑?
“他父亲叫黄大力,市电力局的一个小头头;母亲叫马兰芳,街道办事处副主任,都是体制内的人。命好呀!”张有钱说完,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小邋遢。
李白这儿还算仗义。看来,投胎还是个技术活,个人再努力,不如精(和谐)子好。
我们就这样说着走着。过了一会,就看到远处有很多人在排队,乱哄哄的。那队伍不但很长,还很粗。
有个年轻点的凑上来,神秘地问我们:“亲们是来投胎的还是来送人的?”
“我们是来旅游的。”小邋遢的事情办完了,我心情那是相当得好,就和这家伙看起玩笑来了。没相到,我这一句玩笑,使得那家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莫开玩笑,莫开玩笑。我现在是上班时间,开不得玩笑。”他和我们并肩走着说,“这地方那是旅游景点,亲们来投胎的还是来送人的?如果亲们来旅游,我知道家旅游团,还不错。两人就可团购,可秒杀。亲们就说我介绍过去的,可打折。”
“你们有分成没的?”看来,张有钱心情也不错,也和那家伙开起了玩笑。
“莫开玩笑,莫开玩笑。”那家伙还是那句话,“那家旅游团和我们是联营企业,一条龙服务。亲可以先在冥府旅游一圈,然后再去投胎。来一次冥府总要先看看这儿的风景不是?”
看着那队伍越来越近了,张有钱也不想和那家伙纠缠了,就冷冷地说:“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来投胎的,赶时间!”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立刻露出了一脸职业的微笑。他指了指前面又长又粗的队伍,说:“亲,您也看到了。这儿现在就和春运一样,亲别说赶时间了,能挤上去就不错了。”
虽然搭眼一看这年轻人就是来介绍生意的,但他说的话确实是事实。前面那黑压压的人群,我也就是在春运时才能看到有这样的队伍。我们真不愧叫“龙的传人”,在排队时,才能真正的感触到。这人群,就是一条巨大的长龙,能将所有排队的人全部吞进去。我不禁感慨:“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她的名字就叫中国。每到过年的时候有一条龙,她的名字就叫春运。”
听到我的感慨,年轻人知道他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他说:“亲,这个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这儿提供专业的排队服务,亲看着人多是吧,我们给亲排队。亲只需要在我们的服务店舒舒服服地坐着喝着茶水,我们更亲排队。只要车一到,我们有专门的通道保证亲上车。”
“你们排队费怎么算?”我问他。
“亲,我们没有排队费。我们提供的是服务,是第三产业,只有服务费。亲有啥子不放心的,我们可以开发票,全冥府通用的。我们是正规企业,这下亲该放心了吧。”
发票,对张有钱是一种很大的诱惑。我看到他听到发票两个字,眼睛里又放出贪婪的眼光。对他来说,只要能开发票的地方,都是他发家致富的地方。
这时,就见一个穿制服的向我们走过来。那个年轻人看到那身制服,脸色立刻变了,给我们说了声“想好了在那里找他”,就飞快地跑了。
制服走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着我们,就像一个人在烤鸭炉面前打量正在向下滴油的烤鸭样。打量完了,他问张有钱:“投胎呀?”
“我不投胎。”张有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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