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傅泠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公仪权送回府上,便出门去寻人间坊。

在青云楼附近转了许久,才寻到那地儿。破败的木板门上,歪七八扭写着“人间土方”,奇丑无比。

写这牌坊的人定是左眼站岗右眼放哨,才写出这种效果。

傅泠抬手敲门,有个小童跑了出来,扎着冲天的羊角辫,脸颊红彤彤的。

这店家的眼光着实奇异。

“啊,小姐,您是?”

傅泠,“这里面可有位,貌美如花的公子?”

小童当即点点头,定是被提前打点过,二话不说就将傅泠请了进去。

穿过一条长廊,台阶的最下方立着一个佩剑的黑衣男子。东楼躬了躬身,“我家殿下在上面等着小将军。”

二楼是个大的露台,白纱从房梁上悬下。隐约间,茶香四溢,白袍公子端坐在案前。

魏梓焕闻声抬头,冲傅泠一笑,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他伸手倒了杯茶水,推给傅泠。傅泠端起来细细品尝,清淡的茶香扑鼻,好闻得让傅泠眯了眼睛,借着茶水的热气,不动声色的打量对面的人。

他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收敛了那生人勿近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温柔亲和,可能立于权势之上的人,又有几个真的像表面一样。

当初只是远远的打了个照面,傅泠能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蛋念他这么久,但魏梓焕都没看清她的脸,更别提记得傅泠。今日这次邀约,又是什么目的?

魏梓焕轻笑两声,“小将军对本王的手艺可还满意?”

傅泠,“尚可。”

很久没如此近距离的看她,重逢的喜悦,让魏梓焕忍不住弯了嘴角。傅泠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里突然生出怪异的感觉,夹杂着一股心酸。

真奇怪,明明在花园里看到他的时候还有点高兴。

魏梓焕抬眼的瞬间捕捉到她微怵起的眉头,心里一惊。

是他操之过急,忘记了傅泠这人与处事不符的细腻谨慎。当场未想明白,待她回了神细想权衡,说不定会就此放弃与他接触。她的爱再热情,现在也还未被点燃。

他轻咳一声,从身后取出盘糕点,说道,“小将军,这家糕点不错,尝尝?”

傅泠从那阵悸动里回过神,掰了一块,甜得发腻,就没再动过。

“小将军…不喜欢吗?”

傅泠向来不喜欢吃太甜的,如实的点点头,“殿下没尝过吗?来试试就知道了。”

他依着她言去拿糕点,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衣袖顺着手肘往下滑了些。

方才他的手藏匿在袖中,傅泠这时发现他右手多了个戒指,蛇的形状,环在他那纤细的食指指节上。

傅泠支起手臂撑着脸庞,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魏梓焕的手,等他把抿了一口的糕点放下,她才幽幽开口,“殿下,怎么样?”

魏梓焕喝了口茶淡去满嘴甜味,“对于不喜甜的人来说,这糕点确实会有些腻,怪本王没弄清楚小将军的口味。”

她挑挑眉,“没事,殿下,你现在也可以弄清楚,你问我就告诉你。”

她性格还是没变,和他说话的时候正经不了几句就开始逗趣他。

魏梓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笑了一声,“那好吧,小将军,喜欢什么味道?”

她笑眯眯的说道,“酸酸甜甜的就好了,当然,如果是亲王殿下推荐的,什么味我都可以接受。所以,待会殿下帮我包起来,我带回去慢慢吃。”

两人看似缥缈的谈话,其实不然。魏梓焕想多见见傅泠,也想试试傅泠是否像自己一样还有前世的记忆。但傅泠的反应让魏梓焕感到庆幸,她还是那个桀骜自在的小将军,她所在意的人和事都还在。

茶水渐凉,傅泠喝下最后一口,“殿下,茶凉了。”

今夜她着实没看懂魏梓焕的目的,反而是他眼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总是让她心下一紧,莫名的想逃走。

即使魏梓焕再怎么不舍,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立场留她。傅泠似又要说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小将军有话未说?”

傅泠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笑起来,眉眼弯弯,“殿下,你我便是有缘。我看见你觉得十分熟悉,总想送你点东西。”

一只玉雕的雏鸟递来跟前,魏梓焕顿觉指尖发凉。

十年里,他整日守在冰室,细细摩挲她送的东西,反复回忆她说过的话。这只雏鸟,作为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已是被抚平了棱角。

接过冰冷的玉雕,如同当年他赶到南都皇宫时,傅泠凉透的身体。

他今晚无数次想上前拥抱她,感受她的温热,听她的呼吸声,终究胆怯。那些年的相处,让他摸清了傅泠是怎样的人,他只能等,等她心里有一个答案。

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但傅泠却不记得,她说的熟悉,或许也只是灵魂深处还保留的一点对他的感知。

眼看傅泠的身影就要离去,魏梓焕有些急切的站起身,“小将军!”

傅泠回身,便看到他手中捏着那玉雕,冷风吹过他的衣角,发丝清扬,月光盈盈光照,黝黑的眼眸里,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可还会来见我?”

莫名的,傅泠觉得,他这句话不止听上去的那个意思,以他们当下刚认识的关系,或者是压根没关系的身份,她本可以不用做出承诺,但她就是见不得他这脆弱得模样。

他好像,怕什么?

“殿下,会的。”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眼眸里那丝情绪被挥散开去,变得透亮清澈起来。

“我等你,小将军。”魏梓焕又笑了起来,他本就生的好看,这一笑,又让人忍不住沉沦。

傅泠撇开目光,急吼吼的跑了。一路恨铁不成钢,怎么就过不了美人关,人家一个眼神就心软。

回到将军府,就见着公仪权披着件罩衫坐在院子里,手按着太阳穴,脸上有几分疲惫。

傅泠走过去拉拢他肩头的衣服,自然而然的接替他那双手帮他揉着太阳穴。

“刚醒就出来吹风?阿公,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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