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那老鹰几次不耐烦的啼叫,杏姨进院子里听到,就会用给花浇水的木瓢敲它脑袋,后来它看见杏姨就不敢叫了。

“这老鹰哪来的?怎么这么胖?”杏姨在屋里帮她铺上冬天的厚被褥,只觉得它停在窗台上都挡住了许多风。

傅泠心不在焉,眼睛在福袋上移不开,“嗯,地主家肉多。”

杏姨凑过去看,发现上面那字写的相当好看,说道,“行了,你收收心思,马上过年了,我明儿去街上买些年货,你跟我出去看看。”

“我出去干嘛?你自己都能买啊。”

杏姨一点她额头,“城里裁缝铺这几天忙着,来府里的时间都没有,我直接把你领去人家跟前量量,做几身新衣裳。”

杏姨最晓得怎么治傅泠,她嘴上说不去,结果第二天还是老实站在了裁缝铺里,她身形在女子中算高的,铺里的老板娘边给她量尺寸,摸到腰间的薄肌,嘴边笑得合不拢嘴,边说道,“哎呦!小将军这身材样貌,别说男人了,我都喜欢。”

“你喜欢,你丈夫可不乐意,这铺子就指望着你的手艺呢。”傅泠笑了两声没说话,倒是旁边的杏姨应了老板娘的调侃。

她一手摸着手下的布料,问道,“这料子还有货吗?”

老板娘抬头看了眼,“还有的,你要多少?”

“先拿八匹,我再看看其他的。”

“行嘞。”老板娘又绕到傅泠身前,软尺在她胸前比了比,“你们队里人多,开春的新衣裳我们还在赶,不过今年招了几个伙计,冬天一过就给你们送去。”

杏姨,“没事,她这几身就做春天的。”

老板娘睁大眼睛看了看刚量的胸围,笑容更深,“是是,小将军身子长得快。”

杏姨还在挑布匹,傅泠已经从老板娘的手里解放,蹲在门口等着。

今年冬天比去年好过多了,没下那要命的大雨。只是起了大雾,连远一点的人都看不清。一阵阵冷风刮来,傅泠跑进去把刚才量尺寸时脱掉的披风又系上,重新蹲回门口。

几个人零散的走在街道上,傅泠把帽子戴上,一抬头跟前多了两个人。对方也是走近了才看清是她,原先距离远他们还以为这家裁缝铺新添了座石狮子守门。

“小将军,来做新衣裳啊。”是天贶节卖平安符的老板和他媳妇。

“今年天贶节您都没回来,不过啊,萧哥都给你们挂上了呢。”

傅泠心一动,问道,“那大师,现在还做法会吗?”

“啊?”夫妻两相互看了眼,老板又转头看着傅泠,“小将军,你……要开符吗?”

傅泠,“嗯,但我就开一个。”

老板想了想,“也行,你亲自去的话,更有诚意。不过大师开不开我说不准。”

那大师一年就做一次法会,还是看在老板上山路时的虔诚上才做的。当傅泠在山脚下站着的时候,才明白那大师怎么愿意年年给他做法会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蜿蜒在山间,看不到尽头的路很容易让人心生退意。傅泠往上爬了几步,又停住,她想起老板说的话了,便往后退到第一个台阶。

求佛需要虔诚,一步一拜,上天才能看到你的真心。

傅泠不信神,她一直觉得能保护自己的不是上天,哪怕别人常说他们这种杀了很多人的人死后会入地狱,要多拜拜上苍赎罪,她也没拜过。天贶节人手一个的平安符,终究只是一种形式吧。

可这次,她却想诚心乞求一次从未信过的上苍。

傅泠每上一个台阶就驻足,以信徒的姿态向尽头的寺庙一拜。山间雾浓,甚至把前后的路都掩住了。往后看不到退路,往前没有出路。

但傅泠全身心都投入到这一次的信奉中,登上最后一阶石梯时,天已经黑了。

大师站在庙门前,看她身披寒霜,一步一拜,直至尽头。

“小将军,请留步。”大师躬身,将傅泠拦在门外。

哪怕他并没见过傅泠,也曾在老板那里听过。当出门扫台阶的小僧回来说有人用最虔诚的方式上山的时候,他光听着描述就猜到了。

傅泠双手合掌,亦如她登山的每一步路一样,“大师,可愿为我手中的符开光?”

大师看着她手中的平安符,缓缓摇头,说道,“恕老朽直言,你犯下的杀孽,太重,再如何诚心,也是无用。”

她的睫毛都还挂着雾珠,身上的衣服早就潮湿,却依然平静,“我不求自己平安顺遂,只想让另一人一世安康。”

“……”大师沉默片刻,才又开口,“何人?”

“我的……心上人。”她将到口的爱人变成心上人。

大师,“可你一身戾气,不论是为谁,上苍都不会怜悯你。”

“……若是我愿与上苍做出交换也一样吗?”傅泠并不为他的话感到冒犯,她清楚自己死后定是不安生,像那个梦里一样。但她却想让魏梓焕得到所谓的庇佑,因为他在她心里足够美好。

大师看了她许久,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玩闹的神情,可始终没有。

大师叹了口气,接过傅泠手上的平安符,“他的生辰,小将军可知道?”

“十一月初七。”

“当真愿意吗?哪怕日后生了变数?”他再次向傅泠确认,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傅泠站在庙门外,一个小僧拿出条干的巾帕给她,“小将军,大师说你可以进院子里等,不入正殿就是。”

她擦去头发上的雾水,“多谢,不必了,我就在这吧。”

被拦在门外她确实没料到,但仔细一想,也是正常的。她前生杀的人太多,若非是身在军中,早被衙门拉去砍了几十次头了。

佛门清地,本就容不下罪人。

小僧叫不动她,只能任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大师才出来,只是神色间有些凝重。

或许是心理暗示,她都觉得那平安符沉了点。

大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叫停了她,“小将军……”

傅泠站在台阶下,回头道,“大师还有事吗?”

“恕老衲多嘴,此人命运轮回,天定……大凶。”

她站在大雾中,小僧送去的火把照亮了她的五官。她似乎不太在意那大凶的天命,云淡风轻的,“不,他一生都要顺风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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